厉卓阳神色有一瞬间黯然，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苏和光也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仍免不了失望。
事情至此算是结束了。
但它的影响远没有那么快过去。
因为——苏和光被皇帝冷落了。
即使最单纯的锦书也发现了这一点。
连着半个月皇上都没有见自家娘娘，这是很不寻常的。
而苏和光安之若素。
这一日，苏和光吃过早饭，便预备往薛昭仪那里去。
她走进新布置出来的衣帽间，拿出一身出门的衣裳换了，帘子外，几个侍女捧着簪环首饰等着。
苏和光交待她们：“稍后锦书和雁字跟着，其他人看家。也许薛昭仪留饭，你们就不必等我了。”
点到名字的忙应了。
……
但……这个世上有个词，叫飞来横祸。
有些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斗，而且完全不能从中获利，也不知道她们图什么。
这不，苏和光走在宫道上，远远看见一个贵妇带着个妙龄少女，被一群侍从簇拥着，朝她迎面走来。
看着有些眼熟。
那贵妇明显也认出了她，在她对面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呀，这不是明妃？听说你小产了，不过看着倒是没怎么憔悴，依旧容色倾城。”
贱不贱哪？！
故意提起小产，戳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痛处。
若苏和光当真是小产了，不知要多伤心痛苦。
更何况，这个时代说人容色倾城，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苏和光嘴皮子利索。
她先是微微蹙眉，随后看向锦书：“这位是？”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只不过，下面子嘛，就从这一步开始咯。
锦书捧场：“是成宁县主。”
“哦。”苏和光点头，转眼在成宁县主身上上下打量，随后轻笑起来。
“县主何必妄自菲薄，依本宫看，你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哪。”
徐娘半老，是梁元帝之妻徐昭佩的典故。
徐昭佩一生达成了两个流传千古的成就，一是半面妆，二是与人私通给丈夫戴绿帽子。
而成宁县主年轻时性情跋扈，与丈夫不睦，在外面很是有些不清不楚的风流韵事。
用这典故倒是贴切。
所以，此言一出，一下就戳到了成宁县主的肺管子。
“你……”她脸色铁青，手指哆嗦着要指苏和光。
被苏和光狠狠剜了一眼，越过她扬长而去。
侍女们纷纷上前劝慰，她刚准备放放狠话，又听到了苏和光的声音。
“你身边这位是……”
成宁县主压抑着怒火回话：“是小女栖梧。”
啧啧，这名字。
野心够大的啊你们。
不过苏和光并不与她掰扯这个，她只是看向那少女，朝她一扬下巴。
“你是何品何阶，为何不向本宫行礼？”
成宁县主母女二人齐齐变色。
成宁县主的父亲是景帝的堂兄弟，与如今皇室算是可以八杆子打一打就能够着的亲戚关系，但她女儿不是。
她姓姜。
一个普通臣女罢了。
但一开始没行礼，这个时候再补上，总有种受辱的感觉。
姜栖梧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贝齿紧咬着唇瓣，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苏和光也不作声，只是看着。
姜栖梧最终还是抗不过她的目光逼视，规规矩矩行了礼：“臣女失礼了，还请明妃娘娘恕罪。”
“有点礼貌，”苏和光笑开了：“但不多。”
这话说完，就再也不理会她们，转身离去。
不是她故意为难人，是她们自己先犯贱的。
……
这一头，成宁母女二人垮着如出一辙的死吗脸出了宫。
上了马车，又不约而同地平和下来。
变脸高手到处都有。
成宁县主掏出帕子，给女儿擦擦额角的细汗，温声道：“你也试过了，觉得如何？”
也不等女儿作答，她又劝道：“可见传言非虚，你往后进宫别惹她。”
姜栖梧眸色晦暗，手指被她攥得发白。
“娘，就非要我进宫吗？”
今日母亲带她进宫拜见太后，筹谋的就是这件事。
姜姓，是可以追溯到炎帝时期的高贵血脉，他们这一支是姜尚的后裔。
可再高贵的血脉，也难以庇护到千年后的子孙后代。
到了姜栖梧父亲这一代，家族也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人才，渐渐就门庭冷落。
此番回京，她父亲也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小员外郎。
她两个兄弟都不争气，于是家里便起了让她进宫搏前程的心思。
她自己是不愿的。
可……阿娘似乎铁了心。
方才才会那样试探明妃。
成宁县主叹口气：“阿娘也没有办法啊，想想姜家祖上的荣光，再看看咱们如今的境遇，叫我如何甘心？！”
她出生在罗马，却嫁给姜家这样的破落户当牛马。
不甘心。
不甘心就要赌上女儿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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