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两个窝囊废来说，在强权的逼迫下适应眼前的生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弘历咽下干巴的窝头，瞧着桌子对面用两指捏着碗边的如懿，顿时心头起了怒火。
“如懿，别再伸你那两根指头了！”弘历将筷子重重砸在地上骂道：“你要再摔了碗，家里还怎么吃饭？”
距离二人来到这鬼地方已过了将近七年。
这几年来，弘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去干农活。
如懿原本也是要和他一起的，只可恨初年收成时，如懿沾染的那片地竟是颗粒无收，害得二人只能节衣缩食再节衣缩食，好不容易才靠着一身正气熬过冬天。
经此一遭，弘历也不敢再让如懿下地了。
可瞧着如懿每日在家坐享其成什么也不干，他又不乐意了。
他们可是夫妻，怎能只有自己一人操劳呢？
于是弘历又在村长那借了点碎银子，买来针线叫如懿做女工挣钱。
只可惜如懿绣工实在一般，唯有些许仿照宫廷样式的帕子络子还算新奇，运气好时也能卖出几条。
家中钱粮实在紧张，弘历便趁着闲暇时去乡镇寻了个搬运的差事。
他本是想靠着自己的学识谋个教书先生的职务，可不曾想那老师傅刚听见他随口吟诵出的大作，便叫身旁小童拿着扫帚将他打了出去。
弘历只能愤恨离开，并咒骂这不是好赖的庸才！
难怪一辈子考不中状元，呸！
沉重的粮袋压垮了弘历的原本挺拔的腰肢，他累得大汗淋漓与一群劳工躺在阴凉的小巷子里休息时却听得外头传来吵闹声。
他懒得去听，便也不知是高家小姐出嫁在散囍钱。
呜呼哀哉，可悲的弘历就这么错过了一笔不少的银钱，当真可惜啊。
晚上弘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还要努力重振雄风，告诉如懿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不能在如懿面前露怯，虽然他已不再爱如懿这苍老的面容，可他也不敢放如懿离去。
毕竟在这样的处境下，他很难再像从前一样挥挥手便有无数女人蜂拥而至。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着，直到有日，弘历回到家时却瞧见如懿红唇眼里，正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如懿那双本就粗短的手在冰水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红肿，她用力地张开，对弘历笑道：“弘历哥哥，你回来了，你瞧我为你做了鸡汤呢。”
鸡。
这也是弘历买回家给如懿喂养的，或许如懿实在没有养大活物的能力。
弘历买得所有牲畜很快都在如懿的悉心照顾下死得一干二净。
听到如懿欣喜的声音，弘历第一反应就是冲到床边翻找自己藏钱的盒子，果不其然里头少了银子。
弘历顿时勃然大怒道：“你整日在家什么都不做，还花钱买什么鸡？难道我带回来的剩饭不够你吃得吗？你瞧瞧你哪里配做一个正妻，每日操持家务都不会做，哪里比得上琅嬅？！”
说着，弘历高高举起手对着如懿就是一巴掌。
如懿委屈地捂着脸颊，眼泪打花两颊的胭脂，整个脸一块儿黑一块儿红的。
“琅嬅，琅嬅，我哪里比不上她！”如懿拔高声音，这些年操劳下来，她的嗓音也越发沙哑，听着简直比指甲刮上木板还要凄厉几分。
“她已经死了！这样安于清贫的日子，难道她会陪你过吗？”如懿捂着自己小腹流泪道：“她们爱得都是你的地位，你的皇上宝座，只有我爱得是你的人啊！”
“弘历哥哥，我买鸡只是想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这样天大的好消息，难道还不值得庆祝一番吗？”
弘历想着曾经优秀的嫡子永琏和永琮，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那就生下来吧。”弘历落寞道：“先生下来吧。”
十月怀胎，如懿本以为能得到弘历的精心照顾，可不曾想陪伴她的依旧是干不完的活计。
寒冬腊月，她的手还要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搓洗那破旧的衣服被褥。
这一幕是何其的眼熟，只是干活的人由惢心变成如懿罢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如懿再也不用为了遮掩自己的男胎去吃那些鲜香刮辣的女儿菜啦，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吃那酸酸的果脯。
只可惜如今家境清贫的如懿也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只有在弘历开心的时候，才会给她带来一两个别人卖剩下不要的果干渣。
等到生产那日，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婶子来为如懿接生。
撕裂般的痛楚从身下传来，如懿痛呼哀嚎，迷糊间却听得有人在耳边说，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叫的！
她努力撑着力气想看清是谁在说这样无情的话，可阵痛袭来时却听得屋外传来弘历与街对面小寡妇的调笑声。
这曾经被她奉为仙乐的男声，在此时此刻是多么的刺耳。
随着最后一波阵痛袭来，老婶子欢喜地抱起孩子笑道：“是个女孩！”
如懿终于受不住晕了过去。
而昏迷前最后一秒，她依旧强撑着提起嘴角那抹笑，淡淡道：“是你，换走了我的儿子，把我和弘历哥哥的儿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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