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当真歹毒！”流萤恨恨地跺脚：“一堆木炭有烟，一堆木炭有毒，他们是不想让这些将士们好好活。”
“烟也是毒。”陆知鸢纠正道：“尤其是这种浸过水的木炭燃出来的烟。”
试想，隆冬时节，大雪封路，将士们各自待在营帐或者帐房里。为抵御寒冷，他们燃起了木炭，没过多久就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他们怀疑自己冷了，困了，病了，都不怀疑自己面前的炭有问题。
此时，一群杀手从雪地里钻出来，他们潜入营地，一刀一个，只需一个时辰，就能让所有的士兵魂归黄泉。
流萤打了个冷颤：“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将军？这么多的炭，若是全部调换，怕是要惊动贼人。”
陆知鸢原地踱步：“不必，将这些有问题的炭标识出来，入冬后万不可取。将军那边，自会有人知会。”
停步，看向谢掌柜：“谢家的仓库里有多少炭？能否置换这些有问题的？”
谢掌柜在心里算了算：“不能，还差一千多斤。”
“若是加上城中百姓呢？”
“起码得一万斤，这还是保守的。”
“调，从周边几个州调，不说是买炭，只说是运货，待到来年开春贩往北边。运来的木炭不要入炭铺，让他们各自腾出一件仓库来，不必拆箱，直接放入。马上就要入冬了，拆不拆的不碍事儿。”
谢掌柜有些为难：“这买炭运炭的事儿小的可以联络周转，别的铺子怕是不成。小的只是管炭铺的，做不了别家掌柜的主。”
“流萤拿我的牌子跟你一块儿去。”陆知鸢取出牌子递给流萤：“哪个不停撸哪个，哪个不从打哪个，哪个胆敢泄漏秘密，就把他倒着埋进坑里。”
看仓库的渗出一脊背冷汗。
不愧是谢家的人，掌柜也能说杀就杀，说埋就埋。
离开军营，谢掌柜陪着韩廷去各州府。事情未明了之前不便惊动各府官员，谢掌柜有他自个儿的渠道，可通过各个府里的官家进入储存木炭的仓库。有问题的，交给太子殿下处理，没问题的，就当此事未发生过。
陆知鸢与流萤乘坐马车前往刘家老宅。赶车的是铺子里的小伙计，亦是谢掌柜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小伙计自小就跟着谢掌柜走街串巷，对甘州以及甘州周边十分了解。他与刘掌柜相识，由他跟着，行事更为方便。
从甘州到刘家老宅走了一个时辰，不是路远，而是通往刘家老宅的路不好走。
刘掌柜住在刘家庄，刘家庄地势偏远，村中的人多以砍柴，养猪以及种田为生。刘掌柜的祖上是卖炭的，就是推着小车，用篓筐装着碎炭沿街叫卖的那种。他们的炭，一半是从炭铺买的好炭，一半是自己用山里的木头烧的。将烧好的木炭与买来的木炭砸碎后掺和到一起，就成了他们卖的那种碎炭。
二十多年前，甘州城内有很多卖这种碎炭的。
刘家也不容易，三代经营，一步步走到今天，却被那场大火伤了元气。
把车停在路边，伙计指了指右边那条狭窄的小路，说路的尽头就是刘家老宅。
小路很窄，路两边不是石头就是荒草，小伙计边走边解释：“大约是四五年前，刘家村遭遇了一场山火，烧毁了部分房屋。刘掌柜出钱出力，帮他们在村子南边儿修建了新屋，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住进去。本是善举，却惹来村民非议，说他们厚此薄彼。那些家中房屋未曾烧毁的，因妒忌别的村民住上新屋，要求刘掌柜为他们也盖一间。刘掌柜不答应，他们就纵火烧了刘掌柜家的老房子，挖了刘掌柜家的祖坟，还把他祖宗的尸骨搁在太阳底下暴晒。”
“这些村民太过分了，简直就是恩将仇报！”流萤踢了一颗石子到路边。
“谁说不是呢？刘掌柜报了官，官府也来村里拿了人，事情如何了结成了问题。人可以抓，可以判，判过之后呢？刘掌柜这家还回不回了？祖坟和祖宅还要不要了？最后，还是咱们掌柜出的头，帮着余下的那些村民在南边儿统一修了房子。”
“即便修了房子，那些村民也不会感念刘掌柜，甚至是嫉恨于他。”
“小姐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样子。”小伙计道：“他们住着刘掌柜出钱修的房子却不念刘掌柜一点儿好，反而传播谣言，说他的坏话。自那场山火后，刘家庄一分为二，村民住在南边儿，刘掌柜一家住在北边儿。这路原是宽敞的，架不住刘掌柜常年不在家，架不住那些村民刻意为之，就变成了小姐与流萤姑娘看到的这样。”
这个时节，村里很安静，只有一条黄狗趴在破烂的屋檐下昏昏欲睡。尽管四五年过去了，靠近村子时还能看见小伙计说的山火留下的痕迹。刘家老宅很气派，颜色过于浓重，在那些山火痕迹的衬托下有点儿像是那种没有人气的阴宅。
小伙计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内未有应答。再敲，加重了些力度，还是没有应答。小伙计有些尴尬，憋着劲儿用力一推，门开了。
门后不远，横着扫把，扫把跟前时落叶，落叶上还有些血迹。
“有拖痕，是陆昀吗？”流萤问，指着落叶下的那两道拖痕：“不应该啊，陆昀他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夫人，刘家可能出事了。”
“不是可能，是已经出事了。”陆知鸢看着落叶上的血迹：“落叶堆是昨天扫的，那边的叶子是从昨晚到现在落下的。血迹已经干了，大部分被掩埋在落叶下。扫地的仆人是被突然击倒的，倒地时，后脚跟儿蹭到了这边的落叶堆，形成了我们看到的这个小的豁口。受了伤，伤不重，是晕倒时被扫把刮伤的。血是仆人的，仆人被拖走了，拖到那边屋子里。”
顺着陆知鸢的视线看到一间杂物房，房门未掩，门口飞着一些苍蝇。流萤快步过去，在距离门口还有两三步时捂住鼻子：“有死人，是个仆人，右手有伤。”
小伙计跟过去，认出杂物房的仆人是刘掌柜跟前的伙计，铺子着火后与刘掌柜一道来了刘家老宅。
“死因？”
“应该是失血过多而亡！”流萤捂着鼻子上前：“口鼻处有阴影，喉咙被人划了一刀，伤口极深，呈外翻状。一刀致命，是个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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