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生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缓缓转过身。
看着递到眼前的，香气扑鼻的烤鱼串，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无奈的，浅浅的笑意。
“李叔……”他轻声开口，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你来干嘛？”
“废话！”李铿锵眼睛一瞪，把鱼串又往前递了递，“来这破地方不干串，幸福少一半！懂不懂？
这可是你亲手打回来的鱼！
自己打的猎物，啥味儿总得尝尝吧？
不然不是白忙活了？”
唐雨生看着李铿锵那副“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架势，又看了看那串确实诱人的烤鱼，
沉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没有立刻吃，只是用指尖感受着竹签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目光再次投向黑暗的大海，轻声道：“谢谢李叔。”
“谢啥！赶紧趁热吃！”李铿锵自己先咬了一大口，烫得直抽气，却一脸满足，“唔！香！真香！”
唐雨生这才拿起鱼串，小口小口地，安静地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很斯文，与李铿锵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鱼肉鲜嫩多汁，香料恰到好处，确实……非常美味。
但他吃着吃着，眼神却再次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透过这美味的鱼肉，看到了……某些更深处的东西。
李铿锵三下五除二干掉自己那串，抹了抹嘴上的油，
看着默默吃鱼的唐雨生，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了一些。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与他平时形象极不相符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雨生……”
唐雨生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
李铿锵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说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
却像是一块巨石，猛地砸在了这寂静的悬崖之巅！
唐雨生猛地抬起头，看向李铿锵，眼中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李铿锵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头望向漆黑的大海，语气低沉而复杂：
“对不起……如果……如果当年……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像今天这帮小兔崽子一样……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点……更彻底一点……”
“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古神教会的阴谋……能更强硬地阻止他们……能更好地保护好你母亲……保护好淮海市……”
“也许……后来的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你……也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深埋在心底数十年的……愧疚，遗憾，与……无力回天的痛楚……却如同潮水般，透过这断断续续的话语，汹涌而出。
这位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传奇总司令，此刻……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疼痛的……伤疤。
他是在为……当年未能阻止淮海惨剧，未能保护好白泽，未能让唐雨生拥有一个正常童年……而……道歉。
唐雨生拿着鱼串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李铿锵那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沉重疲惫的侧脸，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清淡，却异常温暖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能融化这夜色的冰冷。
“李叔……”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您别这么说。”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鱼串，转过身，正对着李铿锵，目光清澈而真诚：
“不是这样算的。”
“我知道……您……为了把我拉扯大……付出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危险。”
“我都记得。”
“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更加柔和。
“历史……是不会改变的。”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
“我们能做的……只有一路向前。”
“带着逝者的期望……带着生者的责任……往前走。”
“李叔，您真的……不用再心存愧疚了。”
说到这里，唐雨生甚至……主动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李铿锵那略显单薄却仿佛扛起了整个时代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抚慰的力量。
“放宽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铿锵被唐雨生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和话语，弄得……猛地一愣！
他愕然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清瘦少年脸上那温暖而坚定的笑容，看着他眼中那没有丝毫怨恨，只有理解与宽慰的光芒……
刹那间……
数十年的沉重，愧疚，遗憾……仿佛被一股温暖的清泉……悄然冲刷，抚平……
李铿锵怔了半晌，最终……怅然地……失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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