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驶出去好长一段距离，陆欢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衍握住她的手，试了试她手心的温度，“欢儿，怎么了？自从刚才离开铁匠铺，你的眉头就一直皱在一起。”
陆欢反握住高衍的手，说出了心中的担忧，“铁匠记下咱们的户籍信息，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高衍揽过她的肩膀，“你放心吧，这些又不是军中的装备，不必担心。
而且咱们一家都是良民，本来就可以持有武器。
别看村里人都老实巴交的，每家每户都购置了匕首呢！”
这件事陆欢倒是知道。上一世逃难的时候，没少见到村民从靴子里掏出匕首。
“不过大刀……也可以吗？”
在战事上，高衍比陆欢了解的还是多一些，“你也知道，咱们把草原人赶出去，才二十多年。前几年老定国公还在的时候，每年晋州那边都要打几场仗。
所以当今陛下一直提倡全民皆兵，还给青壮年机会，不花一文钱就能参加民壮训练。
为的就是不让草原人，再有进犯咱们大越朝的机会！”
高衍说的慷慨激昂，握紧拳头，差点站起身。
陆欢将他的激动都看在眼里，感慨道：“阿衍很崇拜陛下吧。”
高衍的拳头一僵，慢慢落了下来，“以前是很崇拜。”
现如今？他不知道。
想到元德帝，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一边是征战四方，打下整个大越朝的君王；另一边却又连身边人都护不住，害得他从小寄人篱下，母妃也抑郁而终。
要说恨，好像又不能恨元德帝和元后，因为他们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来想去，高衍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欢儿，我……我好难受，我的脑子里像是灌满了铁水，快要炸开了。”
陆欢的手攀上高衍的脸颊，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既然想不出结果，那就先不要想了！硬让自己想，也不会想出个所以然来。”
“嗯。”高衍在陆欢的怀里拱了几下，抱紧她的背，不再开口说一个字。
骡车出城后，车窗外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可一进村，外面孩童的吵闹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像是过年节一般热闹。
陆欢对外面问道：“石谷，那些孩子为什么这么吵？”
石谷拽住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问道：“村里出什么事了？外面这么冷，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小男孩不耐烦地甩开石谷的手，“我娘她们都去陈小聪家了，你别拦着我，我还要跟他们出去玩呢！”
他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陆欢也听见了。
陈小聪便是陈大牛的小儿子，如此说来，她们应该已经去了燕京城，打探出结果了。
陆欢又说道：“石谷，我听见了。直接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她的耳边传来高衍闷闷地说话声：“欢儿，不然我就在这里下车，去找族长。”
陆欢侧过脸，“你想通了？”
高衍无奈摇头，“想不想得通，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希望，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这何尝不是陆欢希望的。只是不知道，那一位能不能让他们如愿。
如今还没有到绝境，陆欢也不想自乱了阵脚。
相比起来，应该是高家夫妻更应该恐慌才是。
可惜前世今生，他们对高衍的身世一无所知，甚至都没有受一点折磨。
当真是老天无眼！
陆欢在心里愤愤不平了好一会儿，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她微笑着叮嘱高衍：“王府的安排，族长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不然，陈大牛媳妇还以为我们在和她打擂台呢！”
“知道了！”高衍让石谷停车，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陆欢刚把一摞《本草》和高衍的五册书放好，就听见外面传来何娘的通风报信声。
“太太，您怎么出来了？您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吩咐彩蝶一声，我给你送过去便是。”
周氏眉毛一挑，“怎么，我还不能到前院来了？”
何娘讪笑道：“自是可以的。”
“老大媳妇呢？”
陆欢从西厢房中走了出来，“婆母有何事？”
周氏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陆欢今日出门，穿着粉青色的外袍，头上也用同色系的丝巾包裹，发髻边只插了一支银钗。
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清爽，甚至有点清冷，一点不招摇。
周氏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女人家，见天地往外跑是个什么样子！”
陆欢指着石谷他们忙碌的身影，回答道：“婆母特意要求采买的几样东西，我担心出了岔子，这才亲自去挑选的。
不如，婆母也一起掌掌眼？”
这些东西的出处，陆欢都听高衍说了。送进燕王府的东西，要是周氏还挑剔，那便是故意挑刺了。
周氏掀开竹篓，随意往里面瞥了几眼，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表示还不错。
陆欢憋笑憋得辛苦，一直偷偷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笑出声。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周氏这么能装！
这时周氏也想起来，刚刚陆如意过去说的事。
“那个，素绢不用买了。老二媳妇说她会买，你也要给她一点尽孝的地方嘛！”
陆欢顺水推舟，“那以后公婆贴身的穿戴，就都拜托弟妹了！”
周氏的嘴巴微张。这个陆欢，也太能就坡下驴了吧！
“以后都不做了？”
陆欢眨巴眨巴眼睛：“这不是婆母说的吗？既然弟妹在贴身穿戴上使劲，那我就从别的地方孝敬公婆！
衣食住行，总有能派上用处的地方。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外人，对咱们高家说三道四！”
想到那日陆欢给她看的账册，里面列举的各式吃食，的确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吃人家的嘴短。
周氏心里清楚，村里人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像陆欢这样，一嫁进来就大包大揽的儿媳妇，说出去自己肯定不是占理的那一边。
要是把陆欢惹急了，撂挑子不管，那可就麻烦了。
一想起陆欢嫁进来之前，村里那些来高家帮厨的妯娌们做的饭菜，她就把之前想好的那些话都吞了回去。
但为了维持当婆婆的脸面，周氏还是梗着脖子道：“就算你是出去采买，也不需要出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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