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店铺不大，但是却是许多普通人一生的奢望。”
“原本我以为这样就能被人看得起，可是陆家老匹夫说我出身微末，不配与士族共饮。”
“王家娘子嫌我是天生的贱种，当众摔了我送的金玉簪……”
他的笑声渐低，化作一声叹息。
“可他们不知道，渡口的夜风最能吹醒人。”
“呼！”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笑道：
“那一日，我呀，跪在江神庙前发誓，若不把这吃人的世道的规矩踩在脚下，就叫江潮吞了我的尸体。”
万重山絮絮叨叨，瞳孔里映着宁一一步步走近的身影，眼底却再也无半分惧色。
“这些年我踩着一具具尸骨，成了太平城最大的商行，不过……”
“这世道本就吃人，难道要我学那些腐儒，抱着‘仁义’饿死在渡口？”
弱肉强食，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万重山剧烈的咳嗽，吐出一口鲜血，只是他满不在乎，反而扯出狰狞笑意：
“宁郎君，你以为杀了我便是讨回公道？”
“这天下如棋局，我不过是枚过河卒，你斩了我万重山，还有十重山，百重山，千重山……”
“当年在渡口扛麻袋时，我总盼着能穿上绸缎衣裳。等穿上绸缎了，又想戴上玉扳指。戴上玉扳指了，便想坐那最高的位子……”
“人之贪欲，永无止境。”
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了，指腹抚过门楣上未褪的红漆，像是抚摸年轻时亲手刻下的商号。
“可惜啊……没能亲眼看见，你这把斩我的刀，将来会被谁折断。”
寒鸦掠过檐角，满地的夕阳里，门楣上万府二字，还沾着未干的血。
赢？
宁一不觉得自己赢了，自己杀了万祁，屠了万府，可他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因为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
宁一举起长刀，地上寒光亮起，天上寒鸦环绕，残阳似血，一颗头颅滚落万府的阶梯。
一阶阶滚落，最后跌入尘土里。
万府，太平城当之无愧的豪门世家，强势崛起，又如彗星陨落。
“世家功名利禄不过大梦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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