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一醉解千愁都是一个悖论，真正的痛苦并不会因为喝醉而消解，反而因为酒精的麻痹，痛楚更加明显。
夜色浓稠，窗外的风裹挟着远处宴会的笑声渗进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林舒寒的神经。
修长的指节间捏着一罐冰凉的啤酒，铝罐外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下，浸湿了袖口。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淡的银白，映出散落一地的空酒罐——有的被捏扁了，有的还残留着最后一口苦涩的液体，像他胸腔里挥之不去的情绪。
林舒寒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墙上的挂钟上，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机械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窗外，觥筹交错的欢笑声隐约传来，夹杂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可林舒寒只是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林舒寒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喉结滚动，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那股从心底烧起来的灼热。
他随手将空罐扔开，"哐当"一声，铝罐撞上墙壁，又滚落在地，发出空洞的回响。
窗外，林家的庆功宴正热闹非凡，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可林舒寒只觉得恶心。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床头的那个木盒上。
盒子很旧，边角处有几道焦黑的痕迹昭示着曾经被火烧过，但四角光滑无比，更昭示着主人多年的精心把玩。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终于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回忆，曾险些葬身火海。
指尖轻轻抚过盒盖，他动作近乎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木盒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叹息。
里面是那枚沈若打算送他的怀表，被烧得发黑，玻璃表面碎裂，表链断裂，时间永远停在了某个瞬间。
旁边是很多张沈若泛黄的照片，边缘焦黑。
林舒寒的指尖轻轻擦过照片，眼神晦暗不明。
他爱着这些东西，这么多年，就靠这些东西，他才能撑到回国，不然，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十五岁那年一样，走上绝路。
伸手拨开怀表和照片，他从木盒最深处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银质的戒托上缠绕着一朵精致的蔷薇花，花瓣微微舒展，花蕊处镶嵌着一颗极小的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银色的光。
戒托上缠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有些氧化了，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他盯着戒指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可眼底却是一片荒芜。
"从来不只有一年……"他低声喃喃，嗓音沙哑。
银链缠绕在他的指间，冰凉又柔软，像极了那个冬天，初见沈若的那天。
海城的冬天温度不如京都那么冷。
十五岁的林舒寒刚刚从京都回来，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黑色大衣，衣领竖起，勉强挡住一点冷风。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后背——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是叶定坤留下的。
"废物。"
——那是叶定坤最后对他说的话。
他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觉得茫然。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卓家？不，卓延锋根本不承认他的存在，卓家不是他的家。
林家？也不是，叶定坤从来不把他当儿子，对他动辄打骂，林依蕾一直在忙，根本没空理他，那里也从来不是他的家。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被人群推挤着，肩膀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他头也不抬地低声道歉，声音冷淡。
可对方却没有立刻走开。
林舒寒微微皱眉，抬眼看去——
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穿着浅色的大衣，围巾松松地绕在脖子上，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
她微微歪着头，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你没事吧？"她问。
林舒寒怔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不是怜悯，不是厌恶，只是纯粹的好奇，甚至带着一点担忧。
"没事。"他移开视线，转身就要走。
可女孩却跟了上来。
"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她走在他旁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
林舒寒脚步一顿，侧眸看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女孩眨了眨眼："怕你出事。"
他嗤笑一声："多管闲事。"
可女孩没走。
她就这样跟着他，穿过拥挤的街道，进了地铁站。
林舒寒没有目的地，只是随着人流上了车，而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三小时后，林舒寒出了地铁站，无意识地走到了护城河边。
这一段人烟稀少，河面结了薄冰，在暖阳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光。
他顺着阶梯下了桥，站在河边，盯着水面发呆。
他试过了，一颗小石子就能把冰面破开，更遑论是一个人。
冷风呼啸，吹乱了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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