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守在床边的人已经变成高磊了。
“醒了？”高磊放下手机，伸手朝她额头碰了碰，“不错，热度降下来了。”
季微澜却觉得，这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分明是让自己的热度又升上去了。
她在枕头上侧过脸，发现窗外天色已暗，玫瑰灰色的云朵上只留着一点金边。
这是睡了一个下午？
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倒并不难受，似是做了一个很漫长又很美好的梦，让她陷在被单里不想动弹。
“我外婆呢？”
“新来的客人点了好几道菜，外婆烧好送过去了。”高磊让她别担心，“一家三口，看面相挺和气，也有礼貌。”
季微澜知道，那是一对年轻夫妻带了个四五岁的孩子。来之前反复向她确认过：“在海边玩安全吗？”
为此，除了常规的赶海工具，她还特地去聆城买了几样儿童玩沙玩水的玩具，以及小号的水桶和铲子。
“准确起见，先测个体温。”高磊说着，就朝屋外走。
“温度计在抽屉里。”
“水银的不方便，用我这个。”
高磊很快拿着一杯液体回来，当着她的面拿出一只温度计，将金属探头放进去：“75%的酒精，浸泡五分钟消毒。”
季微澜躺平，看他就这样一动不动捏着温度计，让探头悬浮在酒精里，眼睛还盯着手机：“还有四分钟，还有三分钟……”
好吧，虽然她还没见过他在实验室的模样，但是现在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五分钟后，高磊又让她等着：“还要用清水再冲一冲。”
冲完又要用纸巾擦一擦。
季微澜看着他一通操作，只是想笑：这家伙明明一身肌肉，还露着两条大花臂，做起这种事来，倒比绣花还精细。
“啊，嘴张开。”还会哄婴儿的柔软腔调。
她听话地启唇，含住温度计。
“这种测量速度快，读数也精准。”高磊的手捏在温度计后端，非常平稳，“比红外线的准确，关键是比水银的安全，我一直用这个。”
金属探头压在舌上，凉丝丝的。
听到他说“我一直用”，季微澜只觉得心尖被什么挠了一下，某种隐秘而羞涩的情绪瞬间炸开。
明明用清水冲洗过了，为什么会尝到酒精的火辣和微醺？从舌尖到口腔，再到全身，她觉得自己的热度正直线上涨。
高磊还在说着什么，季微澜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流萦绕耳畔，自他双唇间吞而复吐。
终于，温度计发出了“哔哔”的响声。
“体温稳定了。”随着温度计被抽离，高磊的声音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37.2，这个温度应该还好。”
他担心地凑过来，看着她酡红的双颊：“脸怎么烧得这么红？”
季微澜抿了抿唇，有点尴尬，也有点委屈。
“感觉不舒服？”高磊有些紧张，“哪儿不舒服？我先给你倒点儿热水？”
季微澜别开视线，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没有这样轻过：“这个温度计，是你……自己用的？”
“当然。”高磊似有所悟，“别嫌弃啊，刚才不是当你面消过毒了？绝对干净！”
怕她不信，还赶紧搬出科学理论来：“75%的酒精消毒效果最好，因为酒精分子有两个末端，一端是憎水的，一端是亲水的……”
季微澜突然就不想理人了。
“你看，酒精浓度过高，就会在细菌表面形成保护膜，反倒让酒精无法继续渗透细菌；如果酒精浓度过低，又不能彻底破坏细菌内部的蛋白质结构……”
季微澜手指勾着被角绞啊绞。
“总而言之，只有乙醇和水保持这个比例，才能破坏蛋白质的生理活性，达到消毒的目的。刚才我的处理方式，是完全安全可靠的。”
高磊讲解完毕，突然干咳两声：“再说，那什么，就算有什么……我们，我是说，你和我是情侣关系，间接接吻应该没有问题？”
季微澜眉心一跳，渐渐冷却的热度又燃了起来。
这一次不只脸颊，从脖颈到耳尖都是滚烫的。
“没有问题。”她甚至不敢抬头，只好烦躁地推了推面前的人：“热水。”
刚才还要积极倒热水的某人，却杵着不动了。
她的脸被一只手捧起来。手心的灼热，与她皮肤下的温度几乎是相同的。
“同理可推……”她听见高磊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直接接吻，应该……也可以通过？”
这还有什么可推的？
她羞恼地把眼睛一闭，懒得再看某人。
下一秒，一点灼热的温度覆上她的嘴唇。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的第一个吻，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她早已通过无数文学作品，预习过吻是什么。
但事实证明，一切的预习都是无用功。
吻真正开始时，全宇宙就只剩下两个人，靠本能相互追逐，相互争斗，也相互依存。
最后分开时，宇宙就是一团燃烧后的灰烬，温热而柔软。
但是牙齿疼。
嘴角也疼。
季微澜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高磊同样遭受微创的嘴唇。
高磊有些迟钝，又有些喜悦地转了转眼珠：“对不起，我可以再申请进行一次实验吗？”
虽说是申请，但他的嘴唇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已经主动凑了过来。
如果不是手机提示声响起，没准这一晚上都要花在实验上了。
是民宿平台上的客人来咨询。
公交怎么坐？为什么不能打车？房东可以来接吗？热水器是什么牌子？用电用气还是用太阳能？
季微澜刚打了几行字，就被高磊将手机抽走。
“我来吧。”
作为替代，他朝她手中塞了一只大茶缸——就是季微澜一看就会皱眉，盛满棕色液体的那只大茶缸。
“外婆吩咐过，要盯着你喝光。”
“我的体温已经正常了。”季微澜看着满满一缸五花茶，唇角微弯，“外婆说这个能消暑祛湿的。你在海里泡了一天，湿气应该很重喔？”
“潜水服的防水性很好。”
“就分你一半？”
她捧着茶缸晃了晃，自行退让：“三分之一行不行？”
“乖乖的，都喝光。”高磊在打字间隙腾出一只手，将她脸上汗湿的发丝撩开，“喝完给你看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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