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滍尖碑矗立阴云之下，临峰市的天自江易身死之际从未晴过，就连整个云仙山门也选择远离了这个被恐怖笼罩的大地。
尖碑之下，黑暗的山洞中，岩壁被污染的仿佛这座大山枯朽的灰白器官，陆凡悬浮在山洞中央，被厄蚀枝桠缠绕着四肢和身躯，形成一个宛若茧状的形态。
他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没有丝毫生机。但体内流淌的血液从未停止，那是近似一种树脂状的透明血液，遍布骨骼脏器，蚕食还残存的人类肉躯，让他的表面透不出一点血色。
在这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时不时的会涌现出一种流动的灰暗纹路，那是厄蚀之力对凡人的摧残，也是陆凡痛苦的具象化。
他的意识一点点的苏醒，又一遍遍的沉沦。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那个温和的假日，穿着白衬衫，灰色西裤的爷爷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从集市上买来的肉夹馍。
“陆凡，来，天天在学校吃些撒饭么，看你爷跟你买的这个馍馍！香滴很！” 爷爷的声音沙哑而温和，他向陆凡招了招手。
他的眼中充满了慈爱，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还是咱们这地养的猪肉香，我再也不想吃学校食堂了！”陆凡迫不及待的拿着还有些烫手的肉夹馍一口咬下去，口中肉香四溢。
“嘿！臭小子，在学校也要好好吃饭么，你看你瘦的跟猴儿样！”
“唔……爷爷，念书烦死个人了，我就想天天躺藤椅啥也不干！哦，还有你那个什么步子，练得我累死了！”陆凡苦下一张脸，不情愿的念叨着。
“懒小子！学啥都不情愿，看你爸妈回来摁着你脑门儿学！”
陆曲迎拿出皱巴巴的烟盒，笑呵呵的说道：“咱苏家呀，虽然不干亏心事，但遭不住事儿找我们，小凡，你得学会本事，才能不怕事。”
“不行，我才不要学算命，太累了，学语数英都够我背的了，我哪能背得下那么多东西。”
年纪尚小的陆凡拿着肉夹馍在院子里跳来跳去：“要是是古代就好了，我要当大将军，我要带兵打仗！”
“傻小子，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做武夫呢！你知不知道啊，那个年代的大将军可吃不上你这一口肉夹馍呢！”
“那你都说现在这个年代了，我干嘛要那么拼命学自保的本事呢？”陆凡瘪起嘴嘟囔着。
“因为，年代在变，人是不会变的。爷爷希望你可以永远都有自由的意志和能力，而不是被道德和规矩挟持，哪怕我们不在了，你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什么呢爷爷，你们永远都在！一直都在！”
陆凡抓住陆曲的胳膊，将脸蛋贴在那粗糙的手掌上：“为什么我会被道德和规矩挟持啊？爷爷你不希望我做一个好人吗？破坏道德的事情我可不会做的！”
“爷爷当然知道陆凡是个好孩子，你才多大，怎么会有作奸犯科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有些人，不喜欢和我们一样遵守规矩，我希望到那天，你有拒绝的能力，有不讲规矩的能力！”
“那一天是什么时候？”陆凡疑惑的抬起头：“我希望你们永远健健康康不受伤害。”
“孩子，”陆曲迎摸了摸陆凡的脑袋，直视他的眼睛：“比如现在！”
霎时间，眼前景象变换，熊熊大火在院中燃烧，熟悉的藤椅早已烧成了焦炭。
这火焰好似也在燃烧着陆凡的身体，让他痛到窒息，疼到昏厥。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像被冰冻住一样变的无比僵硬，浑身的骨头连同骨髓都被打碎融在一起。
“爷爷？你在哪！”
陆凡冲进院里，不顾烈焰滚烫挨个屋子跑了进去查看，可是好像整个世界除了这燃烧的火焰就没有任何人存在。
可是这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到让陆凡成为了习惯，让他真真切切认为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一刻。
他来到后院，看着那棵古老的柳树倒在自己面前，仍未被烧灼的柳叶拂过了他的面庞。
“干爹……”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依靠道法得到成功的人生，他一直在不断的失去，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最后连这埋藏着记忆的小院也在大火中消散。
陆凡痛苦过，也许是自己的无能，才让父母多年未曾瞑目。
也许是自己的懒惰，让他面对一接一个的灾难无能为力。
他不甘过，也怨过，问过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爷爷，你是不是早就预见了我的困境，为什么人一定要改变……”
火焰焚毁了一切，留下无尽虚空，陆凡神志回归，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的呆愣着。
这痛楚远远无法淹没他的恼怒和愤恨。
“爷爷……我别无选择。”
陆凡望向远方，随着痛楚麻木大脑，一种类似于心跳却响彻全身的悸动传来。
黑暗被一抹苍白打破，厄蚀力量侵蚀虚空，将视野中的无边虚空尽皆吞纳。
陆凡被托举在掌心，望着那散发磅礴气息的身影。
流动的力量勾勒出夏屿玄的五官轮廓，他低头看着陆凡，缓缓开口：“汝若逆命，诡脉既成，万道众生，皆可染指。”
陆凡只是沉默片刻，随即趴伏下来：“我知，我愿。”
这一刻，意识彻底回归，震颤的山洞中陈幄兴奋的站起身，观看眼前之人的重生。
厄蚀枝桠脱离身躯，散发着阵阵邪气的双手接住地面撑起身体。
昏迷之人睁开了双眼。
他皮肤灰白没了人样，双眼瞳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哈……”
吐出身体内最后一口肮脏的血气，陆凡站起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噌！
似有感应，长剑应念而来插入地面，仿若蕴含星辰的剑身被厄蚀之力污染而掺杂着一丝丝苍白。
陆凡拔出星寰剑，看向陈幄：“我……这是……”
“邪神伟力不可揣摩，竟能生生改变生命命理，如今的你，从身心到灵魂都已非人。”
陈幄微微一笑：“欢迎回来，陆凡，你已踏上了超脱的第一步，待到残渊侵吞大地，你就能知道，自己的选择多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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