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下人？”惊云恨道。
喜宝却仿佛没看到那杀人的目光，她环顾了一下车厢，微微蹙起长眉：
“霜姐，咱们下去透透气呗？马车里好臭哦……”
“不知道是谁的嘴臭，一开口就有味儿。”马车里就他们三个人，喜宝嫌弃的拉着凌霜往旁边坐了坐，嫌弃的是谁不言而喻，惊云的脸铁青。
“我都看到他牙上的菜叶子了，牙缝里还有点心渣子……天啊，霜姐，”喜宝惊呼：“他是不是从来不刷牙的啊？”
惊云要说的话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满腔的怒火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心虚浇灭。
他早上确实吃了包子……也吃了点心。
不会……真的沾在牙上了吧.....
难道跟人对峙的时候真的牙上有片菜叶子？那得多难看啊....对方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自己。
惊云强装镇定的脸上，一丝可疑的红晕和窘迫如同水渍般迅速洇开
这个念头缠绕住他，叫惊云顿时没了跟喜宝吵架的心思，几乎是本能地闭嘴，用舌尖飞快地极其隐蔽地扫过自己的门牙和齿缝，试图确认是不是有菜叶子。
他现在只想快点找个镜子，把它弄下来。
他看了凌霜一眼，有些委屈，为啥早上不提醒他。
凌霜低低的笑开来，惊云牙上压根就没有菜叶子，喜宝真是的。
喜宝始终笑着，喜宝笑没事儿，但喜宝要是一直笑，那就有事儿了。
能完好从喜宝这张嘴底下出来的，也只有李公子了，因为喜宝舍不得他生气，李公子也不欠的慌。
“别闹，话太密了。”凌霜被这连珠炮似的毒舌弄得哭笑不得，原本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竟被这荒诞又刻薄的场面冲淡了几分，忍不住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她知道喜宝是在替她出气。
“密点好哇。”喜宝闻言慢悠悠地掂起一块点心，姿态优雅地送到唇边，眼神却带着冰凉的嘲讽，“总比旱地蛤蟆好，等雨难啊。”
此话夹枪带棒，“旱地蛤蟆”本人几乎被这样一来二去的讽刺气的昏死过去，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又怕人看到自己的“菜叶子”，于是只能怒火中烧的干瞪眼。
“喜宝....”凌霜摇了摇她的手臂，然后又有些为难的看着惊云。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脸扭向车窗，只留下一个散发着倔强与冰冷怒气的后脑勺。
真能装，也就只能跟她霜姐横一横了，喜宝心中不屑。她抿了抿嘴，终究是为了凌霜的体面，不再出声。
一路上，惊云咬着牙根靠着窗，赌气似的看向窗外。
喜宝则一路冷笑，盘算着到了地方之后怎么收拾他。
只有凌霜沉默的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三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到了县城，至傍晚，来到了李修下榻的酒楼。
马车在悦来居门前停稳。
“霜姐，我先去了。”喜宝掀开车帘，回头对着凌霜招呼道。
“嗯，注意安全。”凌霜笑着嘱咐。
玄色袍角在晚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喜宝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酒楼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雕花门扉之后。
凌霜随后下车，脸上的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冷的冰霜。
她没有看身旁的惊云一眼，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挺直了脊背，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随我来。”
说罢，她利落地转身，裙裾带起一阵微凉的夜风，步履坚定地走向酒楼旁侧专供客人休息的独立小院。她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惊云抱着剑的身影在车辕上僵了一瞬。他看着凌霜带着疏离冷硬的背影，下颌线几不可察地绷紧。
随即，他一言不发地跃下马车，如同沉默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凌霜身后，走进了那间独立厢房。
“吱呀——”
房门被惊云反手关上，隔绝了外面渐起的喧嚣。
厢房内陈设雅致，燃着淡淡的檀香，但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窗外暮色四合，屋内尚未点灯，只有天边最后一抹残霞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而扭曲。
凌霜没有点灯，也没有坐下。她就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惊云，面朝着那扇映着微弱天光的窗户。
良久，凌霜才缓缓转过身。暮色中，她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清晰地映着窗外最后一点微光，也映着惊云沉默的身影。
“今日，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惊云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依旧平静。
凌霜闻言，从胸口里掏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半块玉佩，慢慢放在手边的桌上，一字一顿道：“今日，你什么意思？”
惊云的瞳孔随着凌霜的动作不由紧缩，那是他送给凌霜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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