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微微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
“谁知，学政的嫡子蠢笨。嫡子几遍都不会的东西，他一遍就会。学会了后，再用他的方式讲给嫡子听。说也奇怪，他讲的东西，嫡子一听便会了。从此，他就成了嫡子的‘小老师’。”
宁秀才早看出来翠柳的意思，她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受身份所累。却并没有点破，
“那府中，是起了别的心思？”
翠柳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不错。”
才继续说道，
“这位嫡公子是长子，几位庶出公子还年幼，夫人怕日后嫡子失势，便对书童格外重视，也好日后让书童辅佐嫡公子。”
宁无惑想了想问道，
“那位学政大人，也愿意这样配合？”
翠柳也没觉得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于是接着说道，
“学政大人很喜欢这个聪慧的书童，有些事本就该嫡公子分忧，这样就算是书童代劳了，所以他可以自由出入大人书房。当然，大人愿意重用他，还有一个原因。”
宁无惑略一思忖，
“是不是因为，书童是奴籍，他们用起来才这般放心。”
翠柳立刻就变成了小迷妹，她的无惑哥哥，当真是天才啊。
“不错。身契捏在主家手里，奴籍身份又不能参加科考。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能得到主家重用，就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出路。”
宁无惑暗自叹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书童，有些惺惺相惜。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纵然是极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终是身不由己，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翠柳见他沉默不语，眨巴眨巴眼睛，出声问道，
“无惑哥哥就不觉得奇怪，他为何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去做那偷盗试题的勾当？”
宁无惑无奈叹了口气，
“这位仁兄我虽无缘相见，但他有这般得学政大人赏识的学识，自然是有些少年人的傲气。这样的人，怎能甘心为一个草包效犬马之劳？”
翠柳一双美目立刻就变成了星星眼，她的无惑哥哥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此时，宁无惑又问出了心中疑问，
“这个书童就算偷到试题，也无法改变自身处境啊。难道，他是为了弟弟栓子？”
宁秀才能这么问也不奇怪，书童一日不摆脱奴籍身份，一日就不可能有机会科考。
而他的弟弟栓子却是自由身。
书童偷出这份试题，不仅仅能帮着栓子得个功名，还能将试题卖给陆思贤，从他那里赚到几百两银钱。
对于栓子来说，此生足矣。
谁知翠柳却答道，
“不仅仅为了栓子，他们的图谋，可大着呢。”
“哦？”
宁无惑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就听翠柳继续说道，
“书童为学政大人办事，认识他的人不少，他早就结交了好几位大人。乡试之前，很多需要行卷的人，那是提着猪头找庙门。”
宁不惑点点头，这方面他也算过来人，自然是相当清楚。丐帮也会将弟子送上仕途，行卷时拿着银钱都不知道要送给谁。
谁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丐帮虽然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巨大的花销。
他们最头疼的，就是有的人扯虎皮做大旗，打着某某大人的旗号招摇撞骗，银钱收的666，事情却是办不成的。
可是银钱送出去容易，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因为这些人还真能攀扯上某些大人，事情虽然办不成，但赖掉那些行卷人的银钱却是轻而易举。
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么干呢？
连丐帮都遇到过好几回，好在他们是江湖门派，若是不将银钱还给他们，他们有的是方法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怕。
那些人其实都是人精，碰到江湖门派，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只能乖乖的将银钱退回。可若是普通人呢？这钱就只能打了水漂。
如果是富贵人家也就罢了，就当家里遭了贼被抢了财物。
可是很多读书人本来就家境一般，供出来这么一个秀才已经是十分难得，行卷的银钱是举全族之力才凑出来的。
可是那又如何，若一定要追回银钱，就等着拿全族的命来填吧。
就听翠柳接着说道，
“栓子在当铺留意有实力的行卷人，而他兄长就负责引荐给那些大人们，兄弟俩赚的可是盆满钵满的。”
宁无惑懂了，
“你的意思是，栓子也想借此行卷，走上仕途？”
翠柳点了点头，
“不错，栓子的兄长跟在学政大人身边服侍，日常日久的什么没见过，怎可能只满足于赚那点银钱？”
宁无惑心想，原来如此。
有了书童这层关系在，栓子只需得个秀才的功名。
再通过行卷在乡试中脱颖而出，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
成为举人，栓子就有了为官的机会。又有兄长的人脉摆在这里，不管他是继续科考，还是直接找机会进入官场，想必前途都不会太差。
等到栓子混出了样子，再找个由头替兄长赎身，到时学政大人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可若是要走这条路搏一把，他们兄弟俩还缺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银钱，大把大把的银钱。
为何要冒着风险，将试题卖给陆思贤，这便说得通了。
说了这么多，宁无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翠柳，你为何要将这些说与我听？”
翠柳得意一笑，
“无惑哥哥别急，且听我说。陆思贤并不认识栓子，一直是我和栓子单独联系的。上次栓子说，试题的价格要与兄长再商议一下，可我现在出不去。”
翠柳眼珠子一骨碌，满是算计，
“无惑哥哥代替我去找栓子，在他的价格上再加350两，我们倒卖一手。”
宁无惑心里犯嘀咕，够狠的呀，一加就是几百两啊。搁在寻常人家，这都够十几年的嚼用了。
面上却装作迟疑状，故意假装不知情，
“这位陆公子，很有钱吗？我们加这么多，他若是出不起，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翠柳脸上却尽是得意之色，
“无惑哥哥放心就是，陆思贤背后的金主，是小姐。我们小姐为了陆公子啊，什么都舍得给的。再说，这350两不是白加的，我早就想好了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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