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婷婷把二姐的想法告诉父母的时候，老郭差一点又掀翻了桌子，大声吼道：“郭承庆，你给我出来！”
她赶忙劝说：“爸，小声点，好好说。”
老郭指着郭承庆说：“你别天真了，想躲起来，躲哪儿去？计划生育抓的这么紧，你能躲哪儿去？再过几个月，你连门都出不了，被人发现了，孩子保不住，还丢人现眼。郭承庆，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把孩子打了，你要等他，随你便，爱等不等，没人管你，只是现在不能把孩子生下来。你想想，你现在生下孩子，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孩子也会被人瞧不起的，你让我和你妈，还有婷婷怎么出去见人？你要生孩子，等他出来你们结了婚再生。至于怎么办，让你妈想办法，我拉不下老脸求人。最好，去外地做，越远越好。”
“不，我要生下来。这是我的孩子，你没权杀死他。”她故意把“杀死他”三个字说的惊心动魄。
“跟我说权利，好，你是谁的孩子？我先打死你！”老郭左顾右盼似乎是想找一个称手的家伙，更像是虚张声势在拖延时间。
郭婷婷把咆哮着的老郭摁在椅子上，示意二姐进卧室去。
“如果你们逼我，我就去死！”郭承庆又放狠话了。
“你去死吧，我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赶话老郭也撂下句狠话。
“老郭，你干什么？”田荣桂瞪了他一眼。
“好，说话算数！”郭承庆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爸，不是让你好好说嘛！二姐，……”郭婷婷赶忙追了出去。
小满在院门口拽住了郭承庆。
她喝斥道：“放手！”
郭婷婷朝小满摇摇手，冲二姐说：“你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爸身体不好，你让他骂几句怎么了？进去吧。”
郭承庆扭身进屋了。
郭婷婷对小满说：“谢谢你！”
他犹犹豫豫看着郭婷婷，“婷婷，你姐挺可怜的，让叔和姨不要太逼她。……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哎。”她知道小满就在门外摆摊，家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他一定能听到，他可能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不过，小满是个老实人，不会和别人说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郭承庆死活不肯把孩子做掉，狠话已经撂下了，老郭和田荣桂也不敢太逼迫，怕真的闹出人命来，而且，是两条人命。但是，也不能真的让没出嫁的女儿在家里生孩子。
夫妇俩愁白了头发，也想不出好法子，又无处诉说。
郭婷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是无计可施。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就想找大姐商量商量。她知道大姐自己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可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找别人商量。
晚上放学后，她在学校门口又遇到了石磊，他和她打招呼，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走了。
她没有直接上大姐家，而是在她家楼下等着，她不太喜欢大姐的婆婆，她说话的腔调总让人感觉大姐能嫁到他们张家是八辈子修得的福气，高攀上了。
她没等到大姐，只等到了姐夫张骁。
他让她上去，她说不了，找大姐说几句话就走。
张骁的脸色很难看，沉默了半天，“你姐辞职了。……人也搬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爸我妈都不知道。”她有点慌张。
“她谁也没说，只跟我说了。”
“那我姐现在在哪儿？”
“我找到了。她租了一间地下室，给人织毛衣。那房子条件很差，住久了对身体不好。婷婷，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和爸妈说一声，让你姐搬回家住。”
“哎，我知道了。在哪儿？我先过去看看。”
“我带你过去。”
“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过去。”
“很难找。”张骁已经在发动摩托车了。
她赶忙说：“那我们走过去吧。没有头盔，我怕交警……”其实，她是觉得坐在一个马上就不是她姐夫的男人身后招摇过市很别扭。而且，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石磊。
张骁打开后备箱拿出一顶紫红色头盔递给她，“你姐的，没人戴过。”
张骁已经跨上了车，她只好把头盔扣到头上，也跨了上去。
到地方的时候，张骁说：“我不进去了。你姐不愿意看到我，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他的情绪很平静，应该是已经接受了既成事实的现状。
郭婷婷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她叫了几年“姐夫”的男人，对大姐还算不错，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还是关心大姐的，他对爸妈也孝顺。可这一切的好对大姐来说不是幸福，而是束缚的枷锁。
现在，大姐已经决意要离开他了。
她没觉得大姐做的不对，但看到张骁还是在意大姐的，她心里又有点难过。
郭承欢看到她，也很平静，好像知道她要来。她低着头，眼睛盯着编织机，“怎么找到的？”
“姐，你住这儿？”她看这间地下室只有六七平米，没有窗，光线也很差，白天也得开着灯。一张折叠床上一头放着被子，一头堆着毛线，一个窄窄的案板上也是毛线，编织机在中央，墙角还有一台缝纫机。
“他是不是又上家里了？”
“没有。我去找你，遇到……姐夫的。”她知道，大姐一直不回家，是害怕爸妈知道，害怕自己的决定再被动摇。
“他送你过来的？”
“嗯。”
“回家先别说。”
“嗯。”她知道大姐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并在一步步实施中。她了解，二姐是那种先打雷后下雨的人，甚至是干打雷不下雨。而大姐是已经下雨了，也没听见雷声，有时连风也不刮的人。两个姐姐的决定，一般情况下是任凭谁也撼动不了的。她不知道这样的个性是优点还是缺点？
而她自己似乎没有这样要拼死坚持的事情，她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可以变通的。也许，是她还没有遇到非坚持到底的事情；也许，是她太幸运太顺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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