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晨望着街道上流动的光河。
改造过的光合菌群正在沥青缝隙里发光，树灵族少女们把净化后的核废水冻成冰雕，机械教派用纳米机器人拼出他指挥战役的巨幅投影。
有个穿着补丁防护服的老妇人突然冲到路中央，往他怀里塞了罐闪着幽蓝荧光的蜂蜜。
"孢子森林产的！"老人缺失了三根手指的右手在颤抖，"我孙子在净化站工作......医生说辐射病停止扩散了......"
他捧着蜂蜜罐的手指微微发烫。
罐体上歪歪扭扭刻着孩童的涂鸦：戴草莓发卡的超人站在蘑菇云上打怪兽。
宋晓钰噗嗤笑出声时，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祭祀长袍肩头落满了玫瑰味的人造雪——那是大气层修复后第一次人工降雪。
庆典礼炮忽然换成《行星圆舞曲》的瞬间，江逸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视网膜上浮起十七层数据流，最醒目的是夏语萱五分钟前传来的三维扫描图：旧纪元冷冻舱的维生系统正在渗漏，舱体表面浮现出类似星灵符文的裂纹。
"晨哥？"宋晓钰用数据线戳了戳他后背，"你的瞳孔又开始量子化了。"
他们坐在未完工的星空塔避雷针上啃合成蛋白棒时，夜风里还裹着焦糖爆米花的味道。
宋晓钰的战术腰带里居然摸出瓶陈年红酒，瓶塞是用磁轨炮的密封圈改造的。
"物资部小金库的珍藏。"她得意地晃了晃酒瓶，发梢的量子泡沫粘在江逸晨的军功章上，"老张说这瓶酒等了你三个月零七天——从你下令把最后三支营养剂分给海妖幼崽那天开始。"
酒液在电磁屏障杯里泛起涟漪，倒映着正在自我修复的臭氧层。
某个瞬间江逸晨觉得宋晓钰睫毛上的辐射尘都在发光，她哼着走调的《星空摇篮曲》，靴跟有节奏地磕着钛合金支架。
"其实我偷换了三份物资清单。"她突然把空酒瓶抛向正在重建的贫民窟，玻璃折射出银河的碎影，"给机械教派多批了二十吨润滑剂，因为他们主教偷偷修好了儿童医院的义肢流水线......"
江逸晨的指尖还沾着蜂蜜的荧光。
他想起三天前巡视地下城时，看到海妖工程师用触须给机械幼童组装玩具飞船，树灵族正在给混血孤儿们编织防辐射藤甲。
某个瞬间时空仿佛重叠，十六岁那年他在便利店遇到的流浪猫，眼睛也是这种琥珀色的光芒。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粘稠。
当宋晓钰靠在他肩头打瞌睡时，江逸晨的神经接口突然接收到七百公里外的异常波动。
他瞳孔里的星灵符文疯狂旋转，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惊悚的画面：夏语萱团队正在打开的冷冻舱里，二十二世纪最顶尖的星舰工程师遗体正在量子化。
"晨哥！"宋晓钰被突然弹出的全息警报惊醒，她手忙脚乱接住滚落的军用水壶，"生态部急报，东大陆的荧光蕨开始分泌酸性物质！"
江逸晨的指节在量子陨石护栏上叩出火星。
他面前的空气突然展开十七层全息屏，最新数据显示修复中的大气层出现螺旋状空洞，而本该休眠的旧纪元核反应堆正在自主增殖燃料棒。
"帮我预约神经同步手术。"他扯下已经凝固着血迹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闪烁的星图烙印，"通知所有科研部门，明天召开......"
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宋晓钰手腕上的古董表忽然投射出扭曲的全息地图，北纬32°区域的冷冻舱群正在释放未知频段的引力波。
在人类听觉范围之外，某种来自二十二世纪的悲鸣正穿透维度屏障。
星空塔底传来机械教派的晨祷钟声。
江逸晨望着掌心逐渐黯淡的星灵符文，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树灵族幼童递给他的荧光果——果实内部精密如星系的纤维结构，此刻正在培养皿里变异成紫色脉络。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刺破云层时，宋晓钰发现军用水壶底部浮现出纳米机器人拼写的坐标。
她假装整理数据板，悄悄将坐标同步到夏语萱的加密频道。
在人类尚未破译的量子纠缠态里，二十二世纪最伟大的星舰工程师睫毛上的冰霜，正在融化成淡蓝色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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