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鼓了许久，皇帝布置的《年度工作计划》，各部各司都已完成，锦绣文章都写得都不错，也确实有明确的数字目标，都表示明年可以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只要，皇帝能拨予预算。
对于这种可行性很高的方案，校哥儿双手点赞，然后，打回重写。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钱。
“郭嘉度支日复艰难，朕这里，也收到了许多谏言。有人言，当开海贸易，如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诸位爱卿怎看”
“启奏陛下，海贸不可开啊，万历年间，闽浙倭寇海盗肆虐，皆因开海招来，此因小失大也”
“启奏陛下，海贸事小，倭寇事大，臣附议”
“臣附议”
大朝会上，校哥儿留心观察，这一波反对者，东林、浙党和闽粤一代官员都有。有数了，反对开海的，都是东南沿海的官绅，理论上，他们应该是开海的受益者才对，呵~呵。
“亦有人和朕说，大明商税只是三十税一，实在太低了。朕翻看史料，前宋除了住税、过税，亦有抽税、钱税、买扑、专卖诸多方法，生财有方啊！”
举目四望，堂下一面冷清，只见一群红袍青衣面面相觑。
“启禀陛下，太祖皇帝有言：商税有限，额外恢办，苛矣！且于民事无裨。大明以农桑为立国之本，向来爱节民力，不愿多加商税，陛下，祖制不可轻易啊”
“前宋虽儒弱，但前后三百多年，鲜有财政之忧，诸位爱卿，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陛下啊，宋元横征暴敛，商人苦不堪言，我大明切切不可效仿。万历二十九年，神宗皇帝有意加征商税，引来武昌民变，百姓群起抗税、杀税监、焚巡抚公署，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也。”
哦？还有这事，校哥儿看了一眼魏朝，回宫就去查资料。
“陛下，切不可加征商税，与民争利啊！”
“陛下，商税不可加也”
嗯，这回反对的，除了刚才那拨，还要加上山西山东的官员了。
“亦有人对朕言，当学习张太岳再次清丈土地，如何”
堂下更冷了，彻底无人接话。校哥儿看向尚书阁老们的座位，就连最勇猛的史继偕首辅，都欲言又止。
“总不至于效仿神宗皇帝加征辽饷，朕再加征西饷吧”
明朝亡于三饷？其实万历四十六年，也就是三年前就有辽饷了，每亩加派3厘5毫，全国大概八亿亩地征收，共增赋银200多万两。
“陛下，而今民生艰难，万万不可加征”
这一回，不单首辅坐不住了，阁老们全部坐不住了，一个个站了起来。
提出解决方案的是个意外之人，刘一燝。
“度支之策，一为开源，一为节流。若论节流，宗室俸禄年支六七百万，或可适当裁剪一二”
“臣附议，此前诸多弹劾宗室不法，陛下尚未惩处”
“臣附议，应加派御史监察宗室不法，查收侵贪所得”
“臣附议，不法宗室当消降爵位，裁剪俸禄”
这一刻不分东林西林，他们都如此有默契，反让皇帝显得很迷茫
“大明以孝治为先，太祖有训：宗室与天子，本是至亲。或因自不守分，或因奸人异谋，自家不和，外人窥觑，英雄乘此得志，所以倾朝廷而累身己也。若朝廷之失，固有此祸；若王之失，亦有此获。当恪守祖宗成法，勿失亲亲之义。”
“诸位爱卿，有何教我？”
宗室改革这块，决不能由皇帝提出，那会坏了校哥儿的人设。而一般大臣们，去骂一骂，甚至欺负一下个别宗室，也没问题，还能获得士林清名。但与整个宗室为敌，风险有点大，毕竟宗室是世袭的，当观可不是，谁知日后会不会被清算呢？
但相对校哥儿给出的其他财政解决方案，这种“风险”，却是最小的一款。他们的选择让皇帝非常失望，他们就是他们，不是张居正。
不过，大明的宗室制度，也早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了。毕懋良说的欠下两百多万两，已经是春秋算法了。真实的情况是一本烂账，算也算不完。
按制，藩王年俸一万石，郡王/公主两千石，振国将军一千石，辅国将军/郡主八百石，余下子孙从六百石到两百石递减。虽然有资格领取万石俸禄的只有几十人，多数人的年俸只有几百石，但架不住人多啊。领俸的宗室总人数有大约十五万，就算都领起步价两百石，一年也有三千万石，都超过国库收入了。
根本付不出，所以，年复一年，朝廷的方法只能拖、赖、换、减。且这些方法，也不是近几十年的发明。
最初，太祖时代，藩王年俸是五万石，后面发现不行，改为一万石。洪熙年间，又下令还没就藩的亲王，俸禄减为每年三千石。正统年间，将军、县主、仪宾等俸禄，改为从受封或成婚之日开始计算。嘉靖年间，俸禄改为两到四成粮食，六到八成银钞。大明没有群体失智，历届的聪明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摊薄宗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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