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当然没几个人愿意借。
应淑的名声烂到家了，原本就没几个人亲近，应小满说要替姐姐借钱，虽然借的数目不多，村里却也没谁愿意卖她人情。
应淑那边更没什么收获。
裴卫东是有全村第一个大学生的好名声，却也是烂泥巴糊墙——表面光。
他家太穷，裴老太平常爱占别人的便宜，和村里许多人都有摩擦。婆婆先前已经借过一轮，媳妇又来借。应淑不但没借到钱，还被脾气不好的翻脸骂了顿。
应淑满意得很，演戏嘛，当然要动静越大越好，她抹着眼泪，头发蓬乱，在前街后街都走了一遭。
应淑的长相出众，平常就吸引目光，如今苍白小脸淌着清泪，乌黑的乱丝贴在颊边，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凄惨哀怜。
大白天的在街上垂泪，男人的眼珠子都挪不开了。应淑借了一圈，倒是从一些没什么来往的男人那里借到了几块。
应淑不敢要，演戏是演戏，她怕被他们的媳妇揪着打。
约莫是脸的缘故，效果比她想象得要好，应淑见好就收，揣着准备好的十五块钱回到了裴卫东家。
裴老太和裴卫东都在，坐一块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见应淑进来，裴卫东露出憎恶的神色，扭头进了堂屋。
应淑毫不在意，走到裴老太面前掏出十五块钱的毛票。
“钱我凑够了，什么时候去离婚？”
“钱先给我！”裴老太直勾勾地盯着钱，伸手想抢。
“不离婚，这钱可不是你们的。”
裴老太犹豫了片刻：“先把钱给我们，过两天就去。”
应淑心里咯噔一声，她稳住情绪，冷笑道：“过两天就去？不会是不愿意离婚要拖住我，好让裴卫东先走人吧？”
“狗屁！撒泡尿看看你是什么德行！一个赔钱贱货，白给都没人要！我们家卫东什么人品，会扒着你不放手？”裴老太跳脚骂道。
应淑沉着脸，冷冷地说：“话说得好听，你们母子俩现在不就是扒着我不放手吗？”
裴卫东忍无可忍，摔门走出来，指着应淑的鼻子，一字一句道：“离婚要让大队里开情况说明和申请书，你给我拿下来，我立马跟你离！”
应淑一下子怔住，她前世没结过婚，这辈子离婚的人罕见，还真不知道离婚是怎么一个流程。
八零年代离婚这么复杂的？
应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皱着眉，收好了十五块钱。
“不离婚，你们别想拿到一分钱。”
目送应淑转头走远，裴老太有些不舍那十五块钱。
“卫东啊，真不跟她离婚？”
“让我想好再离也不迟。”裴卫东轻轻搓起手指。
他想不明白，非嫁他不可的人是应淑，怎么才过了半个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又非离婚不可？
裴卫东起了疑心，而应淑呢？
她还得去给苏志琼校长帮忙，只能暂时把离婚丢在一边。
第二天一大清早，应淑又早早出了门。
裴卫东知道，她这一出门，回来再早也得到午后。他本来想跟上去，看看应淑去干啥，但应淑很谨慎，在林子里两圈，把裴卫东甩开了。
裴卫东思索了一会儿，回去叫起了裴老太。
“娘，你在村里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打听她一个女人，怎么搞到了那么多钱。”
裴卫东自己，则亲自去了趟后河村。
一进后河村，他就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他知道他和应淑当初闹得大，传闻难听得很，平时便不怎么来后河村。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流言早该平息了，怎么还有那种异样的目光？
裴卫东浑身扎了刺似的，只觉得难以在后河村呆下去，他强忍着不适，没有扭头就走，深吸一口气，继续自己的计划。
“哟，这不是我姐夫吗？今天怎么刮起了东风，把你这样的尊贵人吹来了。”
一顿刺耳的阴阳怪气传进耳朵，裴卫东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中等个头的姑娘，容貌清秀，眉眼细长，扎着俩粗麻花辫，显得很土气。
她的脸型和应淑很相似，裴卫东认出脸，依稀记起她的身份。
好像是应淑大伯家的表姐，是叫应清芬。
裴卫东不熟悉她，应清芬却比谁都熟悉裴卫东。
他可是应淑的丈夫！
裴卫东被她讽刺了一顿，依旧看不出一点怒色，温文礼貌地朝她点头打招呼。
他俊秀的眉眼像是含着一潭温柔的水，能融化一切女人带刺的心。
应清芬咬牙，竭力寻找着他身上的缺点，可不管再怎么挑剔，裴卫东都完美无缺，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体面最完美的男人。
是，他家庭条件差些，可他考上了大学！
以后吃公家饭，拿商品粮！
吃两年苦又算得了什么！
应清芬不由得想起原本在和她相亲的那个男人。
他是隔壁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身体强壮，五官端正，家里也还算富裕。可比起裴卫东，那就是天上的白云跟脚下的烂泥，对比都嫌污了那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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