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妍身在半空中,听见了那声弓弦响,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转折了一个方向。一只穿云箭呼啸着擦着她的左腰飞了过去。众人惊呼,大齐的士兵更是聒噪,叫嚷着让陆昭下令冲锋,上前解救白小将军。
高勖于战车上立身大喝:“谁人放箭?敢伤孤妹?”
众人鸦雀无声,皆面面相觑。高勖环视四周,见自己的长子纪晟正慌张地往身后藏着什么东西,心中了然。
高纪晟并不后悔刚才的那一箭,只是可惜没有射中。他刚好看见父皇脸上的那滴泪珠,心中大为恐惧。什么女子竟然把父皇迷惑成这样?记得之前母妃曾经说过,父皇心中深藏一人,若是有天见到,有机会便擒了来,再不济便除了去。
母妃一向宽厚爱人,以仁慈颇受臣民爱戴,能够让她说出此言,可见那人应是何等的妖孽。今日所见,果不其然,父皇脸上的凄惶神情令他如临大敌。此等祸国殃民之人,还是尽早除去为好。
玥妍自空中落到阵前,缓缓转身,穿过人群目视着高纪晟。他心中所想她大概清楚,不过情之所起,一往而深,相信以他的年纪终究有一天能理解到。
四周夏国兵士慑于她之前的威严,不敢上前,尽管此时她并没有携带武器。玥妍心中喟叹一声,缓步走出夏军阵中。陆昭见她平安归来,心中的石头方才落下。
待玥妍安全到达齐军大营,与陆昭说了仁宗皇帝的意思,陆昭大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自是对双方都好。只是认亲一事,他考虑了半晌,道:“白小将军用不用跟老先生打个招呼?”
玥妍道:“听仁宗的意思,是想明天一起就定了。若是此时传书给外祖父,来回恐怕最快也要十天。因为属下私事影响大军回朝,属下实在有愧。”
陆昭又想了想,此事应该是利大于弊的事,既然本人同意,那他就不拦着了。于是点头道:“好,那我让参将把文书准备好。明日先草签,待圣上回朝,再签订正式国书。”
玥妍道:“如此属下就先告退了。”说罢转身离去。陆昭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颇多感慨。若是自己年轻十岁,恐怕也会如飞蛾扑火般地爱上她吧?世上怎会有如此女子,卓然于世却不自骄;长于富贵却能平等爱人。胸怀广博,心性坚韧。想来此次回去她又要卸下重甲,做回她的千金娇女了吧。自己能够与之同袍这一段时光,应该已是满足了。
永安元年冬末,大将军陆昭率十万余陆家军,收复宁州等七座城池,驱赶夏国大军西出小宛。夏仁宗帝提出议和,结两国金兰之好。
陆昭率部回朝,沿路民众夹道欢迎,掷果盈车,自此齐国江南十郡皆安定,治下百姓重归齐国,民心汇聚,永安帝声隆愈胜。
玥妍这一路上倒是收留了不少孤女,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听来,说陆将军麾下有一位女将军,战功赫赫,勇猛异常。因此便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孤女,一是乱世无处安身;二来想投奔她求个出身。
玥妍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但是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不容忽视,于是她慎重地上报给陆昭。陆昭自然也不敢拿主意,便又请示丁谓。丁谓信中虽然没有明示,但是也道:若是不用军队出粮饷,那自然是白小姐的私兵。咱们可管不着。言下之意,又不花你钱,管她多少。能管的只有当今天子,咱们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妙。当然,上报朝廷是必须的。
陆昭心领神会,把玥妍找来,什么也不说,只是把丁谓的信给她。玥妍看过后,深施一礼,转头走了。陆昭心道:还是聪明人好办事。
自此玥妍放开手脚,来者不拒。愿意跟随去江都的,统统登记造册。回头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再具体安排,适合做什么。到了江都之后,忍冬一统计,人数竟然有五百人之多。
此时玥妍正在看景平的来信。信中只是寥寥数语:回朝途中,圣上遇刺,幸得护国大将军宇文拓拼死救护。亦身受重伤。宇文拓伤重不治殒命,临终托孤女宇文明珠与圣上。
玥妍把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实在没看明白,长兄这是闹哪样?下文呢?什么叫托孤?话本子里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婚嫁呢。就因为老子救了皇上一命,就得娶他女儿吗?将军护卫皇上本就是职责之内。若是人人以此为要挟,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许鹤州的意思是怎么样呢?玥妍不禁暗暗思忖。这只是一个开头,若是今后某个大臣立功,是不是也要娶他的女儿来安抚呢?又一想到哪个朝代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不禁面色黯然,这实在是始料不及。将来她并不打算与人一起分享丈夫,若不能达成,她宁可不嫁。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青莲在她的帐外担心了半宿,以为她是刚回来不习惯。玥妍索性披衣而坐,唤青莲燃起烛火。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过了丑时,正是最黑的时候。
青莲担心地道:“小姐,您要不喝点水?再眯一会?要不白天没精神,老夫人看见又该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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