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兖州后的第一个月，郭将军就下令各军将队伍中的新兵老兵分列开来。
新兵上下午一天两次操练，老兵则上午同守城军一起修复城墙，下午才回去营盘操练。
伍水长站在营地一角，今日下午练得是拉弓射箭，他五百人的队伍里几乎一半都未曾搭过弓。
他示范了两回，就让十人一队朝着靶子练习，只是连着几队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连射中靶子的都很少，不少人射出的箭才飞了一半就歪斜着落到黄土地上。
黄顺生站在队伍当中，身子站的笔直，他幼年跟着祖父在林子中打过几回鸟，可那时候拉的是小弓，跟现在可不一样。
前头一排人很快结束，轮到黄顺生，他接过弓，搭上箭，随着伍水长一声“放”字令下，箭矢“嗖”地射了出去。
十个人中有一半中了靶，黄顺生便是其中一个。
伍水长阴沉了半日的脸总算好看了一些，让身后站着的萧二格将中靶几人的名字都记在册子上。
黄顺生似是得到了肯定，要知道入军这么久以来，他的表现一直不尽如人意，这可是第一次得到营长的认可。
黄顺生顺着口令往下退的时候，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笑意都浓了几分。
他站到一边，瞧见接下来的一队中有他的康兄弟。他起了好奇，日日见康兄弟背着把剑，从没见他用过，也不知弓箭他懂不懂。
没等他疑惑太久，但看康允泽架弓的手势，黄顺生就知道他原本想看热闹的心思可以歇了。
这小子拉弓的架势比他还要足，弓弦拉得比他还要满。
那可是一石的弓啊！要拉开得费多大的力气！
黄顺生啧了一声，又听见伍营长气势颇足地喊了“放”。
话音刚刚落下，他的目光就捕捉到康允泽手里的箭飞了出去，那箭速飞快，几乎是钉在了靶盘之上。
一圈、两圈...
黄顺生从外往里想数数康允泽射箭中的是哪一圈，比起他又如何。可只往里头看了两圈他就知道不对，那箭分明立在靶心，箭头齐根没入！
黄顺生咽了口口水，刚才挺起的背脊又弯了下去，他啧啧地道：“娘的，长得秀气哒哒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黄顺生那股子因为射箭而燃起的豪气，早就熄了。他原本还打算凭着这一手在军中露一回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混个伍长、什长当当，现下看来还是算了。
不仅是黄顺生注意到了康允泽中了靶心的那支箭，周围不管是射了箭的还是没射箭的士兵都侧目而视。
伍水长也没料到康允泽射箭有这样好的准头，他难得想起行军途中康允泽的豪言壮语。原先还只当他是少年人心性，现下看来倒真有几分本事。
一天训练完，吃完饭洗完澡，众人都各自回了号舍。白日里太累，号舍里只听见鼾声如雷，大家都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睡梦之中，号舍之外传来凄厉的一声号角声。
“快！快起来！集结！”
所有人都是困意深沉，但都在一个惊颤之后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康允泽抹了一把脸，猛地从床上坐起，翻身就将衣服套上。等到校场集合时，有人穿错了鞋、有人弄丢了裤带，但好歹人全数齐了，这是近半个月来训练的成果。
“点了名字的排队站至旗下，其余人绑了腿沿着城墙来回跑三圈。”站在台子上大声说话的是个身强体壮的中年汉子，黄顺生听人说起过他，是个什么前将军。
黄顺生不懂前将军是个什么将军，但只要带了将军两个字，在他看来都已经是天大的官了。
他站在那儿，期盼着大官嘴里能叫到自己的名字。
王大明、胡保卫、叶奔...
慢慢站到旗子下的人越来越多，等叫到康允泽三个字，那将军停了下来，黄顺生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康兄弟走到旗下。
名字一报完，剩下的人被管带督促着往城墙跑去。
萧岭转向台下站着的兵士，这些都是训练半月以来各营长报上来的人名，或是擅骑术、或是擅射箭，总之各有长处。
他高声道：“你们换上皮甲，各领三日干粮和一匹战马。今日的演练，是随我同去顺州！”
旗下众人面色一敛，继而皆大声吼道：“是！”
康允泽随队伍领了干粮，又穿上皮甲，派给他的是一匹黑毛的公马，蹄长身健，算是一匹好马。
两列队伍共一百名士兵策马出城，扬起的一片尘土正好落在齐步跑经过的兵士眼里，惹起一阵艳羡。
尘烟滚滚，初升的太阳洒金入地，将起伏的山丘染成一片血红。
顺州距兖州两百余里，一路过去皆是山路。
顺州也是被西狄攻陷的一十三座城池之一，离兖州最近，西狄人也退得最快。如今那里已重新驻守了两百守城兵，他们此去便是去看看顺州的重建工作进行得如何。
康允泽策马跟在一骑身后，不紧不慢，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顺州。
顺州城比兖州小得多，城墙也矮得多，两百多守城军分守两个门已绰绰有余。
萧岭他们入了城内，眼前所见比起兖州还要荒凉得多，正街上两边的房屋均是一片被火烧过的痕迹。
顺州城外乌石歧的部下史忠和西狄的巴特尔有一场激战，双方交火半月，死伤大半，最后史忠固守城中弹尽粮绝而亡。巴特尔性情暴烈，将这场战的怒火尽数发在了顺州，烧杀掳掠比以往更甚。
如今顺州尚未恢复生气，萧岭带了他们来也是怕西狄再度进犯。
他们带来了伤药，又帮着守城军修固了城墙，等到第三日，萧岭才又点了他们中的八十人一同到乌苏河边。
乌苏河从乌山发起，自南往北而去，是西狄人的母亲河，也是今次西狄人南下进犯的一条要道。
离顺州最近的乌苏河畔原先有一哨站，也被西狄屠戮，现下仍荒废在那处。
萧岭带人便是要将哨站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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