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赵顼的意思,处罚了贾蕃之后,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可这事根本就没完,而且好戏还在后头。杨绘和刘挚因为在此期间的大出风头已经把变法派给彻底得罪了,而且他们现在也丝毫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虽然皇帝陛下已经明确表示无意在深究此事,但他们的终极目的是要趁此时机彻底打倒变法派。于是乎,杨绘和刘挚选择了明牌。
这一次他们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新法。先是刘挚上疏斥责免役法于国有“十害”,杨绘也随即上疏批判免役法的种种不便,但赵顼对此依然选择了不予理会。气急之下,杨绘又翻起了旧账,他说贾蕃是被陷害的,而王安石便是这幕后的黑手。刘挚也说贾蕃可能是被刑讯逼供了,所以他建议赵顼将负责审理此案的赵子几缉拿问罪。
看到刘挚和杨绘的这些奏疏,王安石大怒,他本来不想对杨绘和刘挚动刀子,可现实逼迫他必须做出反击。针对刘挚的那份在朝廷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的“免役法十害论”,王安石让知谏院张璪作文一篇对其逐一予以驳斥。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以王安石亲信示人的张璪竟然推辞了,这时候又是曾布站了出来主动接下了这个活儿,而身为大文豪曾巩的弟弟,曾布在写文章上面同样是功力了得。
在曾布的一番挥毫泼墨之后,一篇针对刘挚的“免役法十害论”的驳文和雄文就此出炉。要说这事还真的就应该由曾布来干,张璪即使文过曾布也绝对难以写出这等文章,原因就在于朝中几乎没有人能比曾布更了解免役法。在制定免役法各条细则之前,曾布会同司农寺的同僚做了大量的民间走访和调查,同时还结合了当时全国各地汇总上来的资料和数据才最终完成了免役法各项规章的制定。对于刘挚所提到的“十害”,曾布在这篇呈送给赵顼的奏疏里通过摆事实、讲道理、举例子、列数据、作对比等多种手法对所谓的“十害”进行了逐一驳斥。
此外,针对刘挚和杨绘指责变法派在审理贾蕃一案时存在非法取证的指控,曾布也予以了驳斥。他说此二人纯粹是在捕风捉影且蓄意夸大其词,赵子几是奉了皇命在审理此案,刘挚和杨绘身为御史不去追究贾蕃的失职之罪反而指责赵子几审理不当,这难道不是居心叵测且罔顾事实颠倒黑白吗?最后,曾布还请求将他的奏疏公知于朝廷内外,他要让天下人一起来公论到底孰是孰非。最绝的是,曾布还把自己和杨、刘二人置身于决斗场上,他说:“若臣言有涉诬罔,则诛夷窜逐,臣所甘心,陛下之法亦不可贷;如言不妄,则陛下亦当察其情伪而以大公至正之道处之!”
这就是说,曾布把刀递给了赵顼,他要让皇帝陛下做出抉择,到底是砍他曾布还是砍杨绘和刘挚?
赵顼最后果然下令将曾布的这份奏疏公之于众,而且还点名让杨绘和刘挚二人好好品读。遭遇曾布如此猛烈还击的刘挚勃然大怒,他吼道:“我身为陛下的臣子且是言官,心里有什么话自当知无不言,你曾布动辄就拿天子压人,这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况且,我是言官,本就可以风闻言事,如此才能为朝廷和陛下充当耳目,你曾布现在竟然给我乱扣帽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都说愤怒会让人丧失理智,此言放在刘挚身上绝对说得通,他这话等于是不打自招了。为啥?因为他自己都承认了其所言之事乃是“风闻”。何为风闻?就是道听途说!虽说御史可以风闻言事,但也没说御史可以因此而胡说八道甚至是没有底线地攻讦朝廷官员甚至是当朝宰相,再者说,刘挚此举可还涉嫌以“风闻”而攻讦和诋毁朝廷的法度。
刘挚仍在盛怒之中,丝毫不觉得赵顼已经动了要砍他的念头,可他本着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再又给赵顼上疏极力陈述新法的各种弊端,这其中不单是免役法,刘挚将此前颁布施行的所有新法都给挨个批判了一番。他这样做可就完全践踏了赵顼的底线,你刘挚把新法说得一无是处无疑是在间接地指责赵顼,这让年轻气盛的皇帝陛下如何还能忍得了?
刘挚看来已经疯了,而杨绘这时候虽然不敢再吭声,但有鉴于他此前的“良好表现”,所以赵顼这一次砍人也势必会顺带着把他一起给带上。赵顼在与王安石商量之后,刘挚和杨绘的贬官制相继下发:贬监察御史里行刘挚为监衡州盐仓,御史中丞杨绘罢为翰林侍读学士兼知郑州。
可悲的是,在杨绘和刘挚勇敢地与整个变法派激烈交锋的时候,无论是中书省的参知政事冯京还是枢密院的一号首长枢密使文彦博都没有站出来为他俩帮腔发声,甚至连一声加油都没有喊,而在他俩正式被贬的时候,这两位朝中大佬同样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至此,保守派试图以民意来扳倒新法的愿望也宣告彻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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