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该怎么写?"她侧头看他,眼尾的细纹被光揉得很软——那是为他在第一个世界熬的夜,在第二个世界受的伤,在第三个世界落的泪。
顾修然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蹭过她后颈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那是归墟旧道的光隙划的,"写真话。"他说,声音低得像怕惊碎了什么。
郑灵萱的笔尖在指节上敲了两下,突然笑了。
她俯身按下第一个字,键盘发出清脆的"嗒"声:"她不是穿书完成任务,她是穿书来找一个人。"最后一个"人"字落下时,屏幕突然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
顾修然的手覆上来,将她的指尖裹进掌心里,另一只手敲下回车:"他不是完美男主,他是她一次次修改中,活出来的爱。"
空气里响起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两人抬头时,电脑屏幕已不再是空白文档——泛黄的书页自虚空中展开,第一卷《初入江湖》的虚影浮现在上方,神兽幼崽的金瞳在纸页间一闪而过;第二卷《武林风云》紧随其后,武林大会的刀光剑影在光影里翻涌;第三卷《命簿终章》的封皮刚掀开一角,归墟旧道的白光便如潮水般漫出屏幕。
"看。"顾修然轻声说。
郑灵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曾困住他们的副本虚影正在崩解——第一个世界的山洞石壁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赵虎的刀疤脸在裂痕中扭曲成碎片;第二个世界的武林盟主座塌成齑粉,王霸天的野心随着尘埃散进风里;第三个世界的命簿残页被火舌卷着腾空,胡媚娘的咒语还剩半句,便被烧得只剩焦黑的灰烬。
更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郑灵萱猛然转头,透过出租屋的小窗,她看见天际有墨色的云团在疯狂翻涌——那是命簿残影最后的挣扎。
顾修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玉符正发烫,与她颈间的玉符共鸣成同一频率的震颤:"它们在怕。"他说,"怕我们真的写了新的故事。"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乱命碑林。
苏瑶的衣袖被风卷起,她望着原本黑雾缭绕的石碑群,眼底的惊色渐渐变成灼热的光。
最中央的"天命碑"突然迸出细碎的火星,黑雾像被抽干的墨汁,顺着碑身的裂缝簌簌往下淌。
不知谁喊了一声"看!",百姓们纷纷抬头——原本被黑雾笼罩的天空正透出青灰色,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醉梦亭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脆生生道:"阿娘!
我、我不想再梦到被卖掉了!"
苏瑶摸出怀里的《新命律》,封泥处的"命无主,人自书"在阳光下泛着金。
她将律卷高高举起,声音清亮如钟:"想写什么,就说出来!"
"我想好好吃饭!"
"我想回家看我娘!"
"我想学打铁!"
此起彼伏的声音撞碎了最后一丝黑雾。
苏瑶望着人群里自发点燃的"天命帖",火光映得她眼眶发红——这不是她的胜利,是所有被命簿困过的人,终于敢握住自己的笔。
心归堂的药炉正咕嘟作响。
林婉儿的银针悬在朱大富眉心三寸处,这个曾经的恶霸此刻像个孩子,额角全是冷汗:"林医首,我、我疼。"她的手稳如磐石,银针精准刺入"醒神穴":"疼就对了,说明你活过来了。"
朱大富突然剧烈颤抖。
林婉儿眼疾手快扶住他要栽倒的身子,却听见他带着哭腔的抽噎:"我梦见我娘了...她在村口等我,手里端着热粥...我以前总嫌她唠叨,现在...现在我想给她上柱香。"林婉儿轻轻拍他后背,药香混着他的哭声漫进窗棂——她知道,这不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人,但一定是第一个敢说"我想"的。
商道高台上,马如龙的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商队,还有那些自发聚集的百姓,喉结动了动。
从前他总说"信道者得财",此刻却觉得,比金银更贵重的东西正在他胸口发烫。
他举起手中的信鸽竹筒,声音穿透人群:"从今往后,没有命簿,也没有监正——"
"只有我们自己!"
台下的呼应声掀翻了云层。
马如龙望着那些举着算盘、锄头、绣绷的手,突然笑了。
他拆开竹筒,里面不是密报,而是一张空白的纸——他要第一个在上面写:"我想看看,没有规则的江湖,能有多热闹。"
出租屋里的光突然大盛。
郑灵萱眯起眼,看见屏幕里的书页已经翻到最后一章,命簿残影的哀鸣像破了洞的风箱,渐渐弱成一声叹息,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顾修然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软:"结束了?"
"不。"郑灵萱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子,"是开始了。"
七日后的梅园,雪霁。
青石板路上铺着未化的雪,却被踩出蜿蜒的脚印。
郑灵萱和顾修然刚转过影壁,便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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