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正在一旁洗菜，冷不丁听到这话，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否认：“他还小呢，不懂事，去学堂也学不了什么，等再大点，懂事了，我会送他去。”
“你和我客气什么？”细柳把择好的菜端起来，让她一并洗了：“就你那点儿工钱，能送他上个什么学堂？”
十六憨厚一笑：“那便不学了，三百六十行呢，总有他能吃的饭。”
细柳试问：“我不用你还钱，你也不让他上学？”
“不还可不行，光这一点我就不同意，姑娘是好心，但这天下，像我这种人，不配得到。”十六一如既往的实诚，“我家是获罪被连坐的，十一我都不能留，更何况是姑娘呢？”
细柳目光微沉，“被连罪了？你家是什么罪名？”
十六又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怯懦，“我们只是堂表亲，那个时候走的近……”
细柳看了一眼青枋，“你知道吗？你来说？”
她看青枋的年纪也不大，怕她不知道，问的很小心。
青枋却是知道：“十六五年前才八岁，她母亲那个时候带着她怀着她弟，她爹和叔伯全都被流放了，你问她，她也不清楚。我也是听师父说的，那个时候她去接济她们，娘几个都……后来她娘生了她弟就不行了。”
“是因为方家？”细柳叹气，“五年前吗？”
青枋觉察到什么，“姑娘？”
“小端，你要是不想花钱，那我给品文启蒙，他马上就五周岁了吧？我记得你说过，是四月生日。”细柳心里很沉，觉得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十六被她忽然叫大名弄的惴惴不安：“不敢劳烦姑娘……”
细柳不想听她再说了，摆了摆手，转身走开。
十六慌了，青枋拉住她，“你就听姑娘的吧，姑娘也是被方家连累了。”
“啊？”十六没想到是这样，她转头看细柳。
细柳才走出几步，听到这话，转头说：“我不是被方家连累的，我姓方，你忘了我给你起的名，是随了我的姓吗？”
“姑娘当年也是个孩子，”青枋忙道，“姑娘今年才十四。”
“我们认为稚子无辜，别人不这么想，十六也会觉得，我是因为内疚才对她和她弟弟这么好。”细柳不纠正她说的年岁，反正不重要。
十六不知道该说什么。
细柳叹了口气，说：“把菜洗好，放厨房，我出去一趟。”
……
出了院子，细柳才吐出一口气，一个深呼吸，她鼻子像滚了辣椒似的，酸痛不已。
当年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够十分清楚，更不知道竟然连累了其他人，这该死的时代啊，如果她遇到卫益周，卫益周如果没开挂，她和南白庵就直接错过了，更不会有这些事。
想来卫益周经历过的，只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吧？对于她身边这些人，这些关系，大概是不清楚的。
她这么想着，就走到了卫府，到了门前才想起来，卫益周去考试了，根本不在。细柳冷嘲自己此举幼稚，就算卫益周在家，她难道能和他说这些？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家。
春风吹拂，是真的不冷，她顺着街道走，看到了卖花女，拎着花篮拿着鲜花，那含苞待放的真好看。她买了一把，心情好了些。
肩头忽然被人拍住，她反手扣住就矮身扭住，那手的力气忽的一重：“你说，我要是一把火烧了贡院，”
听到方杰的声音，细柳甩开他的手，“你怎么不去烧皇宫呢？反正那儿天天都有人。”
方杰看向贡院的方向：“那些学子啊书生啊，以后都是那种人。”
那种和官场上其他人没区别的人。
细柳则看向皇宫那个方向：“今年天旱，你有功夫想他们以后，不如想想怎么为五年前正名。”
方杰收回目光看她：“证明什么？”
“我们没有做错，防灾本来就是为了他们好，灾祸来临时，除了我爹顶上去，他们做什么？他们只想怎么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根本不在乎人命。这种名声，我们正过来，不该吗？”
“不是，你怎么知道今年天旱？”
方杰对她这预判能力，很是怀疑。
“我都没问你怎么出现在这儿，你何必问我如何知道？”细柳把手里的花束塞给他，“拿回去，哄你媳妇开心，女人会喜欢收到花的。”
原本买到花的时候，细柳就已经心情转好了，又和方杰说了几句，心里是一点儿阴霾都没有了——过往再如何终究只是过往，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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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可回来了，有两位客人执意在等。”
一进院，十六急忙迎上来，丝毫没有之前的尴尬。
细柳嗯了一下，直接往中厅走去。
十六本来想接她手里的花，手都伸出去了，细柳却没看到，直接走过了。
她低头，去忙自己的。
“让客官久等了。”细柳一到廊下，未见人先笑声，“真是不好意思，我出去买东西了，几位要吃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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