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的星轨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时，苏绾正在擦拭赵雨竹留下的青铜罗盘。窗外暴雨倾盆，紫电劈开夜幕的瞬间，她看见罗盘中央的湮灭符文正渗出丝丝黑雾——与三日前风无痕传来的密报上描述的异象一模一样。
"蚀骨渊薮的结界松动了。"林之鸿推门而入，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南疆特有的猩红苔藓。他指尖凝聚的灵力在罗盘上方勾勒出立体星图，那些代表湮灭者据点的红点正在向某处深渊疯狂汇聚，"比预判的提前了七日。"
苏绾将罗盘收入芥子空间时，触到内层暗格里冰凉的物件。那是赵雨竹自爆前夜偷偷塞给她的半截玉簪，此刻突然发出微弱共鸣。她转头看向墙上悬挂的《万界堪舆图》，蚀骨渊薮的位置赫然浮现出全新的湮灭纹路——正是韩墨昨日新绘制的变种符文。
"召集玄冰卫。"她扯断腕间抑制轮回印记的锁灵链，青玉桌案在骤然爆发的威压下裂开蛛网纹，"让韩墨带三队人在子时前布好星陨阵。"
蚀骨渊薮的入口像巨兽张开的喉管。苏绾垂眸望着脚下翻涌的紫黑色瘴气，轮回印记在眉心灼烧般发烫。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她曾在此处折损半数神魂，才换来封印湮灭者先锋军的契机。
"东南巽位有空间裂隙。"韩墨突然按住剑柄，他背上新铸的玄铁剑匣发出铮鸣，那是用赵雨竹破碎的本命剑重炼的兵器，"瘴气里混着活物。"
话音未落，林之鸿的翡翠螭龙佩突然炸成齑粉。漫天绿芒中，众人看清了瘴气下的真相：无数被炼化成傀儡的修士正沿着岩壁攀爬，他们空洞的眼眶里跳跃着湮灭者特有的幽蓝魂火。
苏绾反手拔出青鸾剑，剑锋割破掌心。混着轮回之力的血珠坠入深渊的刹那，整片山崖亮起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赵雨竹生前改良过的"千星引"大阵。傀儡们突然发出凄厉嚎叫，体内幽蓝魂火被阵法强行剥离，在渊底汇聚成璀璨星河。
"跟着星光走。"苏绾率先跃下悬崖，发间玉簪突然延伸出半透明的丝线，将整个队伍串联成北斗阵型。林之鸿在坠落中与她背靠背，低声道："东南七十丈，有东西在模仿你的灵力波动。"
地脉深处的水晶洞窟里，苏绾看着另一个"自己"从镜面走出。那镜像连眼角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手中却握着湮灭者的噬魂镰。
"轮回者，我们又见面了。"镜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镰刀挥出的弧光将韩墨的剑阵劈开裂缝。苏绾在疾退中触碰洞壁，发现每块水晶都封存着联盟成员的战斗记忆——包括赵雨竹自爆时的场景。
林之鸿的剑气与噬魂镰相撞的瞬间，整个洞窟开始坍缩。苏绾突然抓住韩墨的手按在镜面上："用'星坠平野'第三式！"少年瞳孔骤缩，那是赵雨竹改良后还未来得及传授的绝杀。
剑光炸开的刹那，镜像发出愤怒的嘶吼。苏绾趁机将轮回印记按在镜面中央，前世今生数百场战役的画面洪水般涌入。当镜中映出她抱着赵雨竹残破剑穗落泪的场景时，整个镜像突然僵住。
"你们...居然把感情当武器？"镜像的镰刀出现裂痕。苏绾的剑尖穿透它心口时轻声道："不，是你们从未看懂人性。"
地脉最深处的水潭泛着诡异的银光。苏绾看着潭底沉浮的青铜巨门，终于明白湮灭者为何要提前解封此处——门上的饕餮纹正与她手中的罗盘完美契合。
"是混沌钟碎片。"林之鸿抹去嘴角血迹，他的左臂呈现出被湮灭能量腐蚀的晶化状态，"难怪他们要猎杀炼器宗师..."
韩墨突然一剑劈向潭水，剑气却被反弹回来。少年红着眼眶嘶吼："他们用赵师姐的炼器手法改造了防御阵！"水面浮现的阵图确实带着熟悉的灵纹走向，只是每道转折都透着森然邪气。
苏绾摘下发间玉簪插入潭水。当赵雨竹残留的灵力与阵法相撞时，她纵身跃入沸腾的银潭。轮回印记在极致压力下开始剥离，前世记忆如利刃刮过神魂——三百年前正是她亲手将混沌钟碎片封印在此。
"苏绾！"林之鸿跟着跳入水潭时，看见她的身体正在光尘中消散重组。湮灭者仿制的混沌钟发出悲鸣，真正的碎片从苏绾心口缓缓浮现。潭底突然睁开无数猩红眼睛，那些被吞噬的修士怨魂咆哮着扑来。
"就是现在！"苏绾的灵体几乎透明，轮回印记却亮如旭日。韩墨的剑阵与林之鸿的禁术同时落下，将怨魂与赝品混沌钟一同击碎。当真正的混沌钟碎片融入苏绾眉心时，整个蚀骨渊薮响起了跨越三百年的晨钟。
黎明前的营地篝火旁，苏绾凝视掌心跳动的混沌之火。林之鸿沉默地为她更换抑制晶化的绷带，指尖触到她颈侧新生的轮回咒纹。
"你早就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质问。苏绾转头看向正在调试剑匣的韩墨，少年眼中跳动的火光与赵雨竹如此相似："当年雨竹教我炼器时说，真正的武器要淬炼神魂。"
远处突然传来风无痕的箫声，那是《安魂曲》的调子。苏绾腕间的玉簪突然化灰，露出里面藏着的晶片——赵雨竹最后的研究成果，能够将湮灭能量转化为灵力的核心装置。
"明日决战..."她握紧晶片站起身，混沌之火在瞳孔深处燃烧，"让玄冰卫准备'涅盘'计划。"林之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晶化已经蔓延到指尖："非要走到那一步？"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苏绾望向天穹初现的星子，那里有赵雨竹命星陨落的痕迹："三百年前我封印混沌钟时，有位前辈说过..."她反手与林之鸿十指相扣，轮回咒纹与晶化脉络交织成网，"薪火相传，永生不灭。"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混沌钟的虚影在九嶷山上空浮现。各派修士望着那道单薄却笔直的身影，终于明白何为"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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