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无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月人。
他压低声音，像是哄着，又像是恳求：
“莱拉，爸爸答应你，一定会尽力帮你找到妈妈，好不好？你再等等……再给爸爸一点时间……”
小女孩却毫不领情，她猛地摇了摇头，稚嫩的声音里充满坚定：
“不要——！”
她伸手指着月人，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期盼：
“我喜欢兔子姐姐！爸爸，你要和兔子姐姐结婚！”
“莱、莱拉……”
男人被女儿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尴尬地看向月人，脸上写满无奈和窘迫。
月人倒是毫不在意，她甚至还得意地挺了挺胸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这边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准备就绪。】
男人只觉得头更疼了。
类似的情景，正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上演。
平时与孩子关系疏远的父母，正试图通过月人来弥补亲情的裂痕。
那些与恋人争吵，濒临分手的情侣，也把月人当成挽救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一些人，他们想要与多年未见的家人重新建立联系，却又不知从何入手，于是，他们也选择了月人。
心理治疗，变得如此便捷，如此触手可及。
人们开始习惯性地依赖月人，甚至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使用这项技术。
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那诱人的保险补贴，以及附赠的多功能机器人。
谁又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范尘静静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们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被洗脑和催眠的生活。
他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苦中带甘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西兹的声音突然响起。
范尘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西兹。
“什么问题？”
他反问道，语气平静。
“你之前不是为了阻止这种事才战斗的吗？”
西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范尘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为了阻止月人而战。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人们像现在这样，被大规模洗脑和催眠。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大部分人类都处于一种被控制的状态。
这与他之前拼死战斗的样子，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
多么讽刺。
当然，范尘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反对的是强制洗脑，而不是完全禁止使用。”
“不都一样吗？”
西兹皱起了眉头，显然无法理解范尘的逻辑。
“不一样，差远了。”
范尘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为了维护治安，将所有人的基因信息存储在庞大的数据库中。
实时监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场所。
拍摄人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当公权力提出要求时，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
这些行为，究竟是对是错？
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人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认为，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也有人认为，这些都是对人权的严重侵犯。
究竟谁对谁错？
没有标准答案。
“至少，自己会经历什么……应该由自己决定。”
范尘认为自己就是某种底线。
以“为了大家好”、“为了更好的结果”为由，将某些东西强加于人，是最糟糕的选择。
最不可取的行为。
如果，范尘利用从蓝星带来的先进科技，来发展这个世界。
然后，以“更先进的技术更好”为由，摧毁现有的社会基础设施。
对所有正常人进行催眠和洗脑，把他们变成只知道工作和自我提升的机器。
人们会作何反应？
到时候再抱怨“我们想要的不是这样”，也于事无补。
范尘深知自己也有可能变成那样。
因为他所接受的教育，让他见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
太多以“进步”为名的悲剧。
正因如此，他才会代替别人愤怒。
代替别人抗议。
代替别人反抗。
即使，别人永远无法理解他的理由和行为……
“话说回来，你不应该说这种话吧。”
范尘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
“哎哎——？我说什么了？”
西兹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问题。
“一个因为超能力而被强制隔离的人，居然……”
范尘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西兹。
他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西兹愣了一下。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范尘的意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随即，一丝苦涩的笑容在她嘴角蔓延开来。
是啊。
自己也是被强制对待的受害者，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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