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庄的缝纫机替代计划这个月小有眉目，游明堃与城内两家铁匠坊合作，银子给足，二十天赶了六十台缝纫机出来，如今都已经交付。沈玲娘组织绣庄的绣娘学习缝纫机的使用，解决现场遇到的问题，还根据缝纫机的特点，设计特别的花样，方便用缝纫机勾勒轮廓，大大提高了绣品的效率。
如此一来，春夏交替的这波换装，被锦绣庄赶了个正着，京城王公贵族众多，大量新颖、艳丽，缝制统一的袍服鞋袜，不过几天时间就打出名声，订单自然是络绎不绝。
如今，游明堃和沈玲娘都住在绣庄，帮着工人加班加点，增加缝纫机，设计新花样，保证夏装的同时，也在提前筹谋秋装。
陈吉发趁着等成绩的几日，到绣庄走了一趟。因为就是想看看生产，便没有专门通知段老东主。
绣坊内，为了最大限度发挥缝纫机的效率，沈玲娘学着吴婷在江夏的做法，将工序分为备料、缝纫、收口和补缺四个流程，同时，将物料、设备、人员都编组管理，如今四百多织娘一天缝制的成衣，足足顶得上以前一个月的产量，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段老东主也忍不住啧啧称奇，也少去河边垂钓晒太阳了，隔三差五的跑到绣坊来看稀奇。
陈吉发到时，便见着原先跟着段润宏的那名青衣少年正在同沈玲娘交流管理经验，而段老掌柜本人，则东看看西摸摸，像个好奇的孩子。
“哎呀，陈公子来了，怎不提前知会一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老先生见了陈吉发，客气上前作揖，后者连忙将他托起。
“您客气了，没有要紧事，就过来看看情况，就没有惊动您老人家。没想到您竟在这里，倒是晚辈唐突了。”
“你这新法子制衣，端是快的不可思议。老朽多年做绣坊，倒是头次见如此成捆成捆往外出衣服的。”
“机巧之术于做官无益，于赚钱却大有裨益。晚辈不善做官，唯赚钱还略有心得。老先生看得起晚辈，往后再有新的好东西，还望您多指教才好。”
段润宏听了这个话笑眯眯，心中直乐。沈玲娘和那青衣少年见到陈吉发，也过来见礼。沈玲娘福身行礼就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那青衣少年却比往日有了些变化。
陈吉发觉得他变得活泼俊俏了些，眉眼弯弯，挂着丝柔和的微笑，见面抱扇行礼，开口声音清脆，竟是女声。
“段氏女瑾见过公子！”
“原来竟是女郎君，小生有礼了！”
“哈哈，瞒了公子许久，罪过罪过。老夫这孙女平日里养的娇，特立独行，行事颇有些不讲规矩。还望公子海涵。”
“哪能？巾帼不让须眉，晚辈是真心佩服。”
段润宏依旧笑眯眯，捋着胡子，不停夸自家孙女：“老夫这孙女要说本事还是有的。叔伯几房的后人，有出息的读书考功名，没出息的不堪用，喏大的锦绣庄，如今都是她一个人里外忙碌操持，老夫如今只是个挂名掌柜，平日里就享享清福，闲散度日。”
“爷爷，您别再夸了，瑾儿哪有这般能干？不都是您在后面撑腰的吗？不然几位叔公早就把瑾儿挤走了。陈公子您听听就行，今日您来看绣坊，小女子陪您转转？”
“有劳段小姐！”
陈吉发跟着段瑾在绣坊内转，听她介绍生产组织，设备替换，以及日常管理中的情况。
段瑾讲的东西条分缕析，简练明了，最难得是能够这么快吃透沈玲娘带来的这套管理办法，还能在其中加入自己的理解，调整优化。这番本事，放在后世也必然是各大公司争抢的职场女强人。
果然，这个时代能读李贽的女子，都不是一般人。不过，这个时代能读李贽的女子，也大多嫁不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陈吉发哪能不知道最开始在段家茶室看到的那幅李贽的字是谁布置？哪能不知道段润宏藏在笑容下的小心思？哪能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的檀木礼盒和里面的玉佩是什么寓意？
陈吉发只当他是甲方爸爸，却没想到老头想当岳丈爸爸。
巡完整个绣坊，段瑾又带陈吉发去参观了新建的集体食堂，以及正在平地皮的二号绣坊。
看完之后，陈吉发觉得，这里已经不能再用作坊来定义了，它已经有了近代工厂的雏形，具备了集中组织管理生产的能力。不过，在这个女子夜不归宿就算失节的社会环境下，想要大规模组织妇女留厂居住、三班倒日夜生产还有些不太现实。这里同苏家湾的纺织厂一样，采取了早八晚六工作制，女工们除了中午在食堂简单用餐休息外，一天工作九个小时左右。
但一心要当血汗资本家的陈吉发可不会任由设备原料闲置在厂房无动于衷。他琢磨了片刻，还是建议道：“段小姐有没有想过收拢些流民女子？”
“您是说女婢？当然是想过的，不过个别收置流民还好，若是数量多了，官府不会同意。”
“若是每个女工收留一两个夜工婢子呢？婢子的工钱，女工能拿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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