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昱微微勾唇，自殿外的灯火中收回目光，侧目望着云琼华，眼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朕记得太后偏爱灯火，但为节俭，宫中已有四年未在中秋放灯。”
“今日是万寿节，朕特命宫中遍放灯火，供太后一观。”
谢凌苍闻言，忽然想起四年前临行时，时怀瑾对他说的话。
“她今年的灯火，是为你而放。”
他眼眸骤然一颤，抬头望向云琼华，眼眸中是掩藏不住的眷恋之色。
慕容昱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眼底隐隐有阴云浮现。
云琼华未察觉到二人的交锋，只遥望着殿外的点点灯火，闭了闭眼眸，语气平淡。
“中秋放灯，尚能供京都百姓祈福许愿。万寿节不过是本宫一人的生辰，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闻言，慕容昱眸中的星点骤然黯淡，他扯了扯唇角，忽然望向谢凌苍。
“四年前，谢将军中秋离京，京城似乎也放遍灯火。”
“不知今日的灯火，在谢将军眼中，能否与那年的灯火相较？”
谢凌苍扬起唇角，粲然一笑，对慕容昱拱了拱手，眼神却望向云琼华。
“四年前，臣在城门遥望京都，大街小巷灯火漫天，处处欢声笑语。”
“之后在北境的每一个中秋，臣都会放一盏灯，遥祝……京城平安。”
“今日的灯火虽明亮，但在臣心中，那场灯火已是无与伦比。”
慕容昱闻言，挑了挑眉，眼眸已染上郁色。
他神色渐冷，文武百官纷纷低垂下头，生怕他骤然发难牵连到自己。
大殿之中，一时寂静无声。
一片沉默中，柳璟忽然起身，迈出一步，向谢凌苍拱了拱手。
“谢将军离京时，得灯火相送。今日捷报入京，又有灯火为谢将军庆贺。”
“这正是苍天与祖宗庇佑将军，庇佑我大楚。”
说完，柳璟又望向云琼华，拱手行礼，唇边浮现清浅的笑意。
“娘娘仁厚，今日这场灯火不仅是为娘娘祈福，更是为边境将士祈福，为大楚百姓祈福。”
“臣柳璟，恭贺皇上万岁，太后安泰。”
他说完，百官纷纷应和起来，大殿中的肃杀之气立散，慕容昱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
云琼华抬眸望向柳璟，刚刚在昏暗中，她并未看清。如今灯火通明，柳璟一袭绯红官服，面颊也因饮酒显出薄红，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疏离，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以柳璟的性子，本不会做擅闯内宫、出言解围的事。而今日他接连破例两次，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云琼华心中涌过暖流，眼眸柔和下来。
她微微勾唇，回了柳璟一个微笑。而后，她顿了顿，对百官朗声开口。
“众爱卿免礼。”
“正如柳大人所言，大楚得上天眷顾，得列祖列宗庇佑。”
“明日一早，还请诸位大臣随本宫与皇上一同动身，离京前去祭拜宗庙。”
百官纷纷行礼应是，云琼华瞥了慕容昱一眼，先一步走出了大殿。
未走多远，云琼华便听见了两声布谷鸟叫。
环瑶眼眸一亮，上前一步，激动地拉住云琼华的衣袖，压低了声音。
“娘娘，是安松、安柘。”
云琼华微微点头，轻拍了拍环瑶的手。对她安慰一笑。
“别担心，明日便要离京，他们两个又潜入了宫，今夜不会再有事了。”
正如云琼华所料，当夜月明星稀，一夜梦沉。
只是她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她和奶团子般的慕容昱窝在暖榻上，看环瑶从民间搜罗的话本。
窗外的雪如鹅毛般飘落，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慕容昱负责往她嘴里塞着橘瓣，她负责捧着话本一页页地念。
念着念着，她口中一空，再没有橘瓣递来。
她垂眸，慕容昱已变成了大人模样，唇边渗出黑血，面色惨白如纸，瘫倒在她怀中。
他眼角有泪滴滑落，双唇一张一合，似在说些什么。
云琼华听不真切，再侧耳去听，只听到了书意柔和似水的声音。
“娘娘，该起身了，今日要离京祭祖，可不能再赖床。”
云琼华缓缓睁开眼睛，对书意展颜一笑，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
“本宫一听便知是你，整个仁寿宫数你最温柔。”
书意垂眸笑了笑，将云琼华扶到妆台前，面色有些羞赧。
“娘娘惯会取笑奴婢。”
她手上动作利落，不多时便给云琼华上完妆，梳好了发髻。
恰在此时，环瑶满头细汗地走入殿中，向云琼华通报。
“娘娘，骆公公刚派人传来消息，百官已然齐聚宫门前，只待娘娘动身。”
云琼华点点头，自妆台上翻出一块绢帕递给环瑶，又看向书意，拉起她的手。
“本宫和环瑶走后，仁寿宫中的事便由你操持。”
“待本宫回来，便给你道旨意，让你出宫看一看家人。”
书意眼眸一亮，立刻跪下谢恩。云琼华忙扶起她，又和她交代了几句，便和环瑶一起赶往了宫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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