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联名上奏请求出兵的期间,长安就已经派人秘密从洛阳运出了大量的粮草和床弩火药,三路大军早就如同是上紧了弦的弓箭,只待一击。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更不要说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就在眼前,战机稍纵即逝,圣旨也挡不住进攻的刀锋。
在向朝廷写了折子详述战机和请罪后,郭汾阳和李临淮也提前十日出兵作战。
这一着棋彻底打乱了史思明与安庆绪残部负隅顽抗的部署,当朝廷的使节还在路上核算粮草揣摩圣意时,雷霆万钧的攻势已然发动。
出其不意,北西南三路大军,如同三把烧红的尖刀,从三个方向狠狠插向范阳,一路如摧枯拉朽般前进。
巨大的床弩在轰鸣中将带着火油的巨箭射入范阳城头,而震天动地的陶罐火药则不仅在物理上摧毁着城防,更在心理上彻底击垮了本就军心涣散的叛军。
战役进程顺利得超乎想象,在绝对的实力和新式器械的碾压下,范阳城中的负隅顽抗显得苍白无力。
仅仅数日,这座被叛军经营多年,视为最后巢穴的北方重镇,便在各色唐字大旗的环绕下,宣告收复。
史思明安庆绪等诸多叛军头领,或在乱军中被杀,或束手就擒,持续两载,荼毒天下的叛乱核心势力,至此被彻底荡平!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携着这份泼天大功的捷报,如同旋风般卷过刚刚恢复生机的驿道,直入京城。
沿途消息传开的瞬间,各村各县各城仿佛都停滞了一瞬,随即又淹没在惊天动地的情感洪流之中。
尤其是在饱经战火蹂躏的城乡,无数百姓先是愣住,似乎不敢相信这期盼了太久太久的太平真的到来,随即压抑了许久的悲苦和恐惧,失去亲人的痛楚,以及对未来的微弱希望,全都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人们相拥而泣,哭声不是为了悲伤,而是为了那终于到来的解脱与渺茫的活着的希望。
哭声与呼喊声回荡在田野和街巷,久久不能平息。
皇城之中,含元殿上。
当捷报被内侍用激动到变调的声音高声唱出时,满殿朱紫,无论此前有多少龃龉分歧,有何站队,在这一刻都不禁潸然泪下。
有老臣回想起开元盛世和天宝繁华,再念及这两年的山河破碎社稷倾危,到如今终于拨云见日,不由伏地痛哭。
即便是李嗣升的心腹之臣,此刻也难掩激动,毕竟这是大唐国运的转折,也是足以告慰太庙的赫赫武功。
朝堂之上,一时哭声与贺声交织,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感慨。
李嗣升手持捷报,指尖微微颤抖。
巨大的喜悦与更巨大的恐惧同时袭来,让他心生惶恐。
范阳叛军被三路大军消灭,可是已经在半路上的登里大军要怎么办?
他看着满朝欢喜的大臣,心中的苦涩无处可诉。
而兴庆宫中,得到消息的玄宗则是默然良久。
他望着窗外,似乎能看到宫墙外的欢腾,也能感受到朝堂上的喜悦。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喃喃自语:“总算没有做亡国之君……”
烽火暂熄,硝烟散尽,但新的波澜已在这泪雨交织的太平景象之下悄然涌动。
消灭了引得天下动荡的心头大患,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
先行封赏的旨意很快被送到范阳城外。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无论是居于兴庆宫的太上皇,还是大明宫中的新帝,在封赏诏书中都不约而同地将范阳河东等北方战略重镇的防务,交给了功勋卓着更为忠直的郭汾阳与李临淮。
而对于在此次平叛中展现出惊人决断力,屡立大功,且掌握着新型军械且隐隐自成体系的长安,自然也是厚赏不断,金银绢帛络绎不绝,食邑千户,紫袍玉带,但所有的封赏都是围绕着荣衔财帛与虚名,对于她麾下那支装备精良,战法独特大军的归属,以及其战后驻防之地,诏书中却是讳莫如深,只字未提,且还令长安即刻进京领赏。
这明升暗降调虎离山的意图,几乎摆在了台面上。
连一向沉稳持重的郭汾阳,在范阳城外为长安送行时,也没忍住低声提醒:“京城水深,此去……万望小心。”
长安闻言拱手谢过对方关怀,眼中却满是激动之色,“郭帅放心,京城风物,我亦想念已久。”
在从范阳进京途中,长安让大军先回防洛阳,将潼关的王猛调至洛阳暂守。
随后又以此次进京,当偿还当初各勋贵慷慨借粮之恩,从朝廷拨给的后勤粮饷中取出之前自行填补的份额,重新装袋分发后,交由亲卫押送进京,务必亲自送到各家各户当面致谢。
在交代完所有事务后,长安才轻装简从,取道潼关直奔京城,打乱了可能会在她进京途中的种种安排。
圣旨单独召长安进京,朝臣们自是嗅到了风雨欲来的迹象,也都在默默关注着长安是否会听召。
旨意上的这句话,是李静忠撺掇着加上去的,他在听到李嗣升担忧登里的事情后,力劝道:“圣人,李长安要是拒不奉诏,那她就是心怀叵测,届时咱们就说为保险起见,才让登里带兵前来襄助拿下她的,是为了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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