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刘承志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挖！给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我倒要看看，谁借他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有姜无尘，”他转向余守诚，“盯死了，他喘口气都得让咱们知道！”
京城的暗流，没涌动几天。
一道明黄的圣旨，直接砸进了姜府。
宣旨的太监，嗓音又尖又长，在肃静的前厅里回荡。
“……特设军需贸易与财政监察司，稽查账目，核验边贸……着姜无尘为监察司副使，辅佐正使陈阁老，钦此——”
旨意不长，信息量却炸开了锅。
成了，但没完全成。
监察司有了。
位子，却只是个副的。
正使，是那位在翰林院熬了几十年，眼看就要告老还乡的陈阁老。
权责也写得明明白白：查账可以，稽查走私可以，评估效益可以。
想插手人事？军务调动？门儿都没有。
姜无尘双手接过圣旨，叩首谢恩。
“臣，领旨。”
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站起身，那卷明黄的绸缎攥在手里，触手微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副使。
陈阁老。
皇帝这一手，玩得是真溜。
给了他钻进去查账的缝，却又在门口放了个老神仙看着。
这下，刘承志那老狐狸的刀子，怕是磨得更快了。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西域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阁老……是绊脚石，还是能借力的东风？
头绪很多，线索很乱。
姜无尘掂了掂手里的圣旨，分量不轻。
他没去看窗外。
只是觉得，这京城的空气，似乎更黏稠了些。
有点意思。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
越乱，才越好摸鱼不是？
新挂牌的“军需贸易与财政监察司”衙门，地界儿选得挺刁，就在皇城边上，看着僻静，院子倒还规整。
以前这儿是个堆货转运的闲地儿，如今扫利索了，换上新牌匾，瞅着是有点新衙门的意思，就是透着股子赶工出来的急茬儿味。
姜无尘套着身七品官服，品级不高，可人往那一站，身板挺拔，气度沉稳。
他坐在空落落的正堂主位，底下稀稀拉拉站着十几个吏员，一个个脸上神情都不一样。
有的是从别的衙门调来的老油子，那眼神飘忽，一看就是来混日子的。
有的是刚入官场的小年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透着股子怯生生。
还有几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刘承志那边塞进来的探子。
“诸位。”姜无尘开了口，声儿不大，但清清楚楚，每个字都砸在人耳朵里。
“陛下新设此司，为的是整顿军需财计，替国分忧。本官与陈阁老奉旨主理，自当尽心竭力。”
他视线在底下人脸上慢慢扫过。
“在其位，谋其政。打今儿起，监察司上下，规矩得立起来。账目不清、流程不明的，一律严查。占着茅坑不拉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绝不轻饶。”
他拿起桌上一份花名册，点了几个名字：“张主簿，李司库，你二人，即刻去把户部、兵部历年军需采买、边贸往来的旧档卷宗，全给我理出来，造好册子，三天内交上来。”
被点到名的俩人互相递了个眼色，那个姓张的主簿，脸上赶紧堆起笑：“回副使大人，这卷宗堆积如山，三天……怕是有点紧巴啊，再说，有些年头久远的旧档，不好找……”
“不好找，才更要找。”姜无尘直接打断他，语气还是那样平平淡淡，可那股子劲儿，让人不敢再多嘴。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三天后，我要看见东西。要是误了事，按渎职办。”
那张主簿脸上的笑顿时就僵那儿了，嘴唇动了动，没敢再吭声。
姜无尘又点了几个名字，派了些核对账目、梳理流程的杂活儿。
那几个瞧着就像刘党眼线的人，他倒是不咸不淡地晾在一边，既没给实权，也没给撵走，就让他们干些抄抄写写的闲差。
这么一通下来，底下人心里头怎么想的不知道，至少面上都老实多了。
散了堂，姜无尘回了后衙自个儿的签押房。
顾一剑早就在那儿候着了。
“公子，试着去调当年北境战事的军需记录，户部和兵部那边，都拿‘卷宗丢了’、‘查不到档’来搪塞。”顾一剑声音压得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话里带着冷气儿，“是刘承志的人在捣鬼。”
姜无尘好像一点不意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上的沫子。
“猜到了。那老狐狸，哪能轻易让我翻他当年的旧账。”
他放下茶杯：“我爹那案子，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把监察司这摊子事儿理顺了，脚跟站稳了再说。”
“是。”顾一剑应声，“还有，那个西域胡商，又让人递话了，想再见您一面。”
姜无尘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哦？看来是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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