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切进省委党校第三会议室，陈凡站在窗边整理会议材料，指尖掠过塑封桌牌上凝结的细小水珠。主席台侧方的文件柜半敞着，一沓泛黄的工程验收单被空调风吹得微微颤动，最上方那张的签字栏里，"钱国栋"三个字的捺笔尾端洇开墨点，像是二十年前就埋下的伏笔。
"陈镇长，省发改委的调研团还有半小时到校。"班主任将一摞学员手册放在签到台，金属钥匙串划过桌面时，某枚刻着"S3"的铜钥匙在光线下转瞬即逝，"钱老特意交代，要重点介绍你们镇土地流转和矿山复垦的经验。"
陈凡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墨水在"矿山复垦"四字上晕出个不规则的圆。他抬头望向窗外，正看见周子琰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林荫道，轮胎碾过散落的梧桐籽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后车窗降下半指宽的缝隙，副驾驶座上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调试单反相机，镜头盖的挂绳末端坠着枚金属圆片——与暗室培养皿底部的编号牌如出一辙。
调研座谈会的冷气开得很足，陈凡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当他展示矿山复垦前后对比图时，投影幕布突然闪过半秒雪花纹，后排某位调研组成员的笔记本电脑发出细微电流声。
"陈副镇长提到的尾矿库生态修复，具体采用什么技术路线？"戴金丝眼镜的专家推了推镜架，袖口露出半截智能手环的表带，表盘边缘沾着星点蓝色粉末，"我们去年在邻省验收过类似项目，发现有些企业用建筑废料填埋冒充复垦。"
陈凡的鼠标滑过航拍图上的绿色斑块："我们引入第三方检测机构，每季度采集二十公分深度的土壤样本。"他点击放大某处边坡时，注意到画面边缘有辆未备案的工程车——车斗挡板的锈蚀形状，与周子琰公司仓库里那批走私设备完全吻合。
茶歇时分，陈凡端着咖啡壶给调研组续杯。当他弯腰为那位戴手环的专家添咖啡时，瞥见对方平板电脑上的邮件页面——发件人后缀是省环科院某重点实验室，而正文里的"钍元素迁移模型"字样，正与他在地下室发现的实验记录高度相关。
"陈镇长对土壤修复也感兴趣？"专家突然扣下平板，腕表表盘反射的阳光晃过陈凡的眼睛，"你们镇提交的检测报告里，重金属含量数据有些异常波动。"他的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柄，指腹的茧子位置与陈凡在暗室操作台边缘提取的掌纹局部重合。
陈凡的保温杯与对方的陶瓷杯轻轻相碰："可能是取样点靠近老矿井巷道。"他借着整理糖包的动作，将桌面上散落的方糖摆成"S"形，"听说专家组下周要去701矿实地考察？"对方的瞳孔骤然收缩，咖啡液在杯中荡起细微的涟漪。
傍晚的档案室弥漫着旧纸特有的霉味，陈凡戴着白手套翻阅九十年代的基建台账。当他抽出1998年9月的施工日志时，夹页里滑出半张泛黄的领料单——申请领取"铅板10平方米"的用途栏里，潦草地写着"特殊实验室屏蔽改造"。
窗外传来施工队的敲击声，后勤处正在更换路灯基座。陈凡的钢笔帽轻轻叩击着桌面，突然起身走向消防通道。透过安全门的玻璃，他看见两个工人正将混凝土碎块装进印有"化学建材"字样的编织袋，其中一人弯腰时，后腰处露出半截青黑色的纹身，正是暗室通风管里刻着的医疗船图案。
"师傅，这旧灯杆要运到哪里处理？"陈凡推开安全门，夏末的热浪裹挟着水泥粉尘扑面而来。年长的工人用汗巾抹了把脸："按规矩送固废处理中心。"但年轻工人搬运时，陈凡注意到他手套虎口处的磨损痕迹——只有长期操作切割机的人才会形成那种斜向的茧子。
手机在裤袋里震了震，林雪的主治医师发来加密彩信。陈凡点开模糊的CT影像，放大后的脑部扫描图上，某个钙化点的阴影轮廓，竟与铅板领料单上的裁剪草图惊人相似。他转身时"不慎"碰倒安全警示牌，弯腰扶正的瞬间，瞥见编织袋缝隙里露出的金属残片——断面呈现铅合金特有的青灰色光泽。
深夜的计算机房回荡着机箱嗡鸣，陈凡用学员账号登录省政府采购系统。当他在历史项目库输入"S3"时，屏幕突然跳转至空白页面，地址栏里的IP尾号与周子琰公司官网服务器前三位相同。他取出从暗室带来的加密U盘插入接口，防火墙警报响起的刹那，机房总闸突然跳闸。
应急灯的绿光中，陈凡摸索着拔出U盘，指尖触到机箱侧板残留的余温。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他迅速藏身窗帘后方，听见电工检修时的对话："这周第三次跳闸了，肯定是那帮施工队乱接线路......"
第二天清晨，陈凡提前半小时到食堂帮厨。当他清洗西芹时，发现水槽滤网里卡着片极小的硅胶碎屑——材质与专家组那枚智能手环的表带完全相同。食堂阿姨抱怨最近水质浑浊，他拧开水龙头检查滤芯，在内壁刮下少许蓝色沉淀物，与周子琰轿车轮胎缝里提取的矿物粉末成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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