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镇政务中心三楼的会议室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人后颈发凉。陈凡的手指在投影仪遥控器上停顿了两秒，幕布上跳出的气象数据交易流程图让在场十几个部门负责人同时直起了腰。农业办老张的眼镜滑到鼻尖，突然指着某个节点喊出声："这不是咱们示范园去年调试失败的湿度传感器数据吗？"
"准确率98.7%的原始数据，被标成'残次品'以每兆5毛钱的价格卖给了沿海三家水产养殖公司。"陈凡的激光笔红点在流程图末端画了个圈，那里标注的交易金额正好与密室保险柜里的欧元债券数额吻合。财政所小孙的钢笔"啪嗒"掉在会议桌上，墨水在台账复印件上洇开个蓝点，恰好盖住王立民三年前签字时颤抖的笔锋。
会议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党政办小李推门时带进股热浪："陈书记，省气象局传真！"文件上的公章还泛着油墨味，证实被倒卖的数据涉及国家新一代气象观测网的核心参数。陈凡注意到传真的接收时间比正常流程快了四小时——窗外的梧桐树上，两只灰喜鹊正扑棱着翅膀争夺半片锡箔纸，那反光让他想起密室服务器外壳上的冷凝水。
暴雨后的示范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陈凡的雨靴踩在管廊入口的青苔上打滑。省厅派来的技术员老周正在给服务器贴封条，镊子尖突然悬在某个接口上方："陈书记，这个SATA插槽有最近三个月十七次插拔痕迹。"他的紫外线灯扫过机箱侧板，照出几枚重叠的指纹轮廓，拇指第二关节的纹路与王立民考勤表上的油印完全匹配。
"数据流向追踪到两个云存储节点。"网络安全员小郑的笔记本屏幕跳动着代码，某串IP地址让陈凡瞳孔骤缩——这正是他上周带队考察的邻省智慧农业示范基地的服务器集群。技术员老杨突然用镊子夹起片指甲盖大的塑料片："防水标签残片，上面的生产批号显示是船用配件。"
陈凡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县纪委的加密邮件里附着份出入境记录。王立民去年八月"学术交流"期间，曾在邻省港口城市停留三天，而那正是智慧农业基地服务器调试的关键期。管廊深处突然响起金属碰撞声，陈凡转身时手电筒照见个仓皇背影，那人手里攥着的文件夹边缘露出半截蓝色logo——与密室债券上的银行水印如出一辙。
次日的防汛调度会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暴雨警报打断。陈凡站在走廊窗前，看着市政工程车在积水中艰难挪动。手机突然跳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气象站老设备该换了。"附件是张模糊的照片，画面里王立民正将某个金属箱递给穿工装的男人，背景中的龙门吊轮廓与昌隆公司三亚分部的码头完全一致。
"陈书记，三号泵站出现管涌！"水管站长的对讲机炸响刺耳电流声。陈凡抓过防汛图时，发现险情位置恰好位于密室正上方。抢险队的探照灯刺破雨幕，他蹲在管涌处抓起把渗水的泥沙——指尖搓开的颗粒中夹杂着银色金属屑，与服务器机房地面采集的样本完全相同。
"立即疏散半径五百米内的居民！"陈凡的吼声混在雨声里，手中的钢筋探杆突然触到硬物。抢修队挖开两米深的泥坑，露出截扭曲的镀锌钢管，管壁上的裂缝正汩汩涌出带着油花的水流。技术员老杨的检测仪发出蜂鸣："PH值2.3，含有高浓度电解液！"陈凡的瞳孔映着探照灯的光，突然想起服务器冷却系统的工作日志里，最近半年异常增多的除垢记录。
深夜的镇政府档案室飘着霉味，陈凡的台灯在2018年度的防汛工程验收单上投下昏黄光晕。某页边角处的水渍让"管廊抗渗等级"的数值模糊不清，但用紫光灯照射后，隐约可见被涂改过的"A级"变成了"C级"。他的指甲划过纸张纤维，突然在装订线附近摸到粒硬化胶状物——实验室报告显示，这是游艇专用的防水密封胶。
手机突然震动，省农科院的老同学发来对比图。邻省智慧农业基地的虫情监测数据，竟与河湾镇示范园三年前的原始数据存在97%的相似度。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时，陈凡听见档案架后方传来纸张摩擦声，转身时只看到半片飘落的香樟树叶——叶脉间沾着的淡黄色粉末，经检测正是密室服务器冷却剂的主要成分。
暴雨季的第三个周末，陈凡带着联合调查组重返地下管廊。经侦支队的设备突然报警，声波探测仪显示密室东侧还有夹层。电钻破开墙体的瞬间，二十台未拆封的虫情测报仪整齐排列，包装箱上的出厂日期被改为2023年，但条形码扫描结果显示这批设备早在2020年就已报废。
"核心传感器被替换成了渔船导航模块。"技术员小吴的螺丝刀挑开设备外壳，露出里面印着外文字母的芯片。陈凡的手机镜头扫过物流标签，收获地址赫然写着邻省智慧农业基地的仓库编号。密室顶部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异响，安保人员攀上铁梯时，只看到个44码的鞋印踏碎了通风口的蛛网——鞋底花纹与市政维修队的劳保鞋完全一致。
当省厅的专家团队开始解析服务器数据时，陈凡在管廊出口拦住工程监理老许："2018年管廊施工时，有没有异常振动记录？"老许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安全帽"咣当"落地。帽檐内侧粘着的半片锡箔纸，在阳光下泛出与智慧农业基地设备箱相同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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