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和春焙一边一个扶着亮轿,回到自己院里,看着两个仆妇抬着亮轿退了出去,春焙上前一步,扶着李文偌,低低道:“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咱们家现在在做什么,连家里粗使仆妇都看的清清楚楚,她们更清楚,外面的人攻进扬州,要是挡不住,先被杀死就是咱们这些人,往后,这样的事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李文偌声调淡然。
她一直觉得老夫人不算太聪明,但该明白的道理还是都能想明白的,她没看错。
“咱们爷以后,我是说,咱们爷要做到什么地步?”墨竹低低问道。
“不知道,能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你们别想这些,只看眼下。”李文偌坐到榻上,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往后仰倒,“我累极了,睡一会儿。”
昏睡中,李文偌猛然惊醒,只觉得小腹坠痛,下身一阵温热。
“墨竹。”李文偌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约小产了,你看看,去请大夫。”
……………………
邵怀德的两艘大船悄悄泊在甬东,倪德林带了二三十人,四五条小船,悄悄潜往会稽,想看看能不能潜入建业,接走两人的家人。
第三天一早,倪德林就回来了。
倪德林眼睛红肿,拎着一张告示交给邵怀德,这张告示在会稽城内外张贴的到处都是。
告示的内容简单明了,邵怀德伙同倪德林谋反作乱,在扬州烧杀劫掠,悬赏诛杀邵怀德和倪德林,邵怀德家眷和倪氏全族不论男女大小全部斩立决。
邵怀德一遍看完,呆了片刻,又看了一遍,一口气没上来,往前扑倒在甲板上。
倪德林和常明然两人抱起邵怀德,连拍带打,邵怀德醒过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两只手拍着甲板,嚎啕大哭,“裴清!我和你势不两立!裴清你这个狗贼!你这个残暴冷血的东西!我和你势不两立!”
……………………
三月末,树绿花艳,春意浓厚。
通往扬州的驿路上,李岩一行人的大车队走的不紧不慢。
十两不停的从车上跳下,冲进招摇的野花丛中追一只蝴蝶,扑一只鸟儿,或是一只缩在草丛中的兔子。
宗青崖站在他那辆大车车顶,远眺着密布的水网,一块块绿油油的农田,和远处繁忙的码头,以及巍峨的扬州城。
李岩坐在最前面一辆车里,透过网眼细密的纱窗,看着远处的扬州城。
明媚的阳光下,扬州城上方突兀的聚拢起一团黑云,李岩皱起眉头,这团黑云……
没等李岩看清楚黑云是不是现实存在的,那团黑云里缓慢却又飞快的弹出一根根的黑线,一根根黑线如同蛛网般蔓延扩大,眨眼间,一小团黑云就铺张成一片巨大的黑纸,悬浮在扬州城上空,突然坠落下去。
漫天的大火从扬州城腾起,火焰旋转着,仿佛一个吸力巨大的漩涡,拽着李岩,要把她拽进去。
李岩伸手抓住玉树的手腕,玉树’呼’的坐起,直视着前方。
正在追一只蝴蝶的十两突然站住,猛的掉头,冲向李岩的头车,跳上车,坐在李岩身边,耳朵竖起,看着前方。
李岩上身前倾,头微微昂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扬州城。
陈炎枫跳下车,三步两步冲到李岩车旁,示意陶阿青停车,背着手站着,凝神看着李岩。
不知道是血色的漩涡拽着李岩,还是李岩拽动了血色漩涡,漩涡扑向李岩,李岩也扑进了漩涡里。
无数的画面在李岩面前翻滚。
她看到了穿着裴清的铠甲,骑在马上飞奔的李文偌,招展的裴字大旗从她脸上扫过; 她看到了燃烧的房屋里,弓着背抱着孩子的母亲,瞬间化为一团焦炭; 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几十个男男女女,被雪亮的鬼头刀砍下头颅,看着裴清将一个花布襁褓摔在地上; 她看到了无数铁骑抱着长枪,从她面前冲过; 她看到了荒草在府衙的废墟上随风摇动,一只乌鸦侧头看着她; ……
李岩觉得自己落到了地面上,脚下很泥泞,李岩低头,下面是缓缓滚动的浓黑雾气,李岩抬头看向四周。
周围依旧是纷杂混乱的画面,李岩凝神看住其中一幅,那一幅画面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瞩目,向着她扑过来,李岩被画面笼进去,看着那些铁骑冲过去,转过身,看向后面连绵的军营……
“回来!”
一声爆呵打断了李岩,明媚的阳光扑射到脸上,一股浓烈的燥热气息扑撞在李岩头上身上,李岩心里顿时烦躁无比,猛的呕出一口鲜血。
车队停下时,卫如兰、宗青崖和吕云锦已经急忙赶到前面查看,看到李岩吐出的鲜血,卫如兰挤过陈炎枫,扶住李岩,看着李岩惨白的脸。
“你看到了什么?”陈炎枫伸着头,仔细看李岩的神情。
“天道反噬,你说的对,我们不该那样插手世俗的事。”李岩声气虚弱。
“扬州城能进吗?”陈炎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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