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商翁看出了太子的逃避。他从京城来东庄,也是因为听说太子被曹保立一伙囚禁,出来后到东庄养病,几月不归,斗志全无,恐怕连太子之位都要拱手让给野心勃勃的康王了。
商翁是认识太子的,他觉得太子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所以决心亲自过来看看。一看之下,才发现太子不是逃避问题,他是根本无视问题。商翁笑着问:“太子多日不回朝,可曾想过,天下黎民百姓?”
“朝堂虞诈,非孤所欲。若不能保家人平安,何谈保国人平安?如今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反倒能光风霁月,怡然自得。”谢睿樘淡淡说道:
“孤曾眼见不争而美好幻灭,如今又眼见荣成、仇宁,端着毒药威胁孤,要么孤吃,要么海棠吃,孤却无能为力。贵为太子又如何?还不如做个富贵闲人,来得安然有趣。”
海棠、燕十一他们这才知道,谢睿樘被逼吃乌香,还有这样一件卑鄙的事!
“话虽如此,当初老夫愤然离开朝堂,亦是因为皇上极为信任与重用西厂,就算是朝中重臣联名弹劾,张植也安然无恙,反倒变倍加利的迫害大臣。可是,太子和臣子不同,太子是位而德之,臣子却是德而位之。”
商弘又指着不远处的麦田,笑道:“太子殿下,你看,麦田里种满了麦子,稗草则长于田外。若是田里没了麦子,不日则满田皆稗矣。”
谢睿樘摇头笑道:“孤如今余毒未拔,妻儿未卜,麦田稗田,都不及在这里安居乐俗来得惬意。商大人若无急事,还请在东庄小住一二,看与你荆襄田庄相较如何?”
商弘笑道:“匹夫老矣,若说还剩下一件急事,那便是赶赴黄泉了!太子客气,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商弘想,既然不能一两句说动太子,那就说一两天、一两月,只要他身体里留着皇室血脉,就有责任担起天下。
海棠的心里却沉重了起来。谢睿樘身体的毒,能用药物去除的,已经基本拔除。她一直以为,谢睿樘是心瘾未除,没想到,他这不是心瘾,是心病!
几人都不再说什么,商弘与谢睿樘坐回湖边钓鱼,燕十一、赵慕哲则与海棠一起往庄里走。
“太子妃,您看太子这是……”赵小侯爷有些着急,还是忍不住要问。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这次中的乌香之毒,几乎要了他的命。再加上我这身孕,也让他很紧张。”海棠笑了笑说:“你们多来跟他聊聊京城里的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太子,自然还会是那个太子。”
燕十一攀住赵慕哲的肩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比带兵的吗?走!找凌雪、暗青去。”太子妃说太子会好,那就一定会好。啰嗦那么多干嘛?
接下来的日子,商弘每天和太子或到湖边钓鱼,或在树下对弈,或品茶谈天,再就是看看凌雪、暗青他们训练府兵。
商弘亦不再说劝太子重回朝堂的话,只把历朝历代君王治国得失,聊天一般,与太子娓娓道来。太子本就爱读史书,得与商弘探讨,又不需端着太子的架子,自然酣畅淋漓、言无不尽。
不知不觉,商弘已经在东庄住了月余,天贶节前夕,商家来人接,商弘与太子辞别到:“老夫今年七十有一,自知天命不久矣!有生之年,辅佐过三位皇帝,如今又与储君相交甚欢。老夫所学,已倾囊相授。此生无憾矣!”
太子闻言,向商弘行了一个见师礼,商弘大笑而去。
凌雪、暗青训练府兵也近两月,期间赵慕哲用羽林卫的训练方法,来训练他们的弓箭,凌雪的近身格斗和程寒柏的马枪,也已传授了功法,让他们刻苦操练。
燕十一只挑了十个年龄小、底子好的,跟他学了轻功,暗青也赞同这个方法,索性将这十个人单独拿出来练轻功与暗器,将来可以成为暗卫。
太子当初进东宫,太子府里的府兵散去大半,现在有了这八十侍卫府兵,竟比原来更壮观。冯铭泽还私下里给他们送了少量火箭、地雷,若不是命令禁止府兵私自持有枪炮,他还想多送他们几样。
天贶节休沐三日,兄弟几个却大多有事。孙彦曦刚刚做了父亲,要照顾妻儿。徳亲王、亲王妃进京谢恩,世子要在家陪伴父母及孕妻,程寒柏夫妇自然也不能过来。诚王外巡未归。赵小侯爷这个节日轮到他宫中当值,冯铭泽又去了蓟州镇。
只有沈从曦、唐誉与燕十一来了东庄。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就来了一队人马,沈从曦几个闪身进了内室。马车一进庄子,谢睿樘就笑了:“四弟怎么想起我来了?”三个多月没见献王,他竟胖了不少。
“诶呀!我的三哥啊,你是想在这里躲一辈子?”献王笑着大步走了进来,也不管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两位美人。
美人也不计较,跟在后面来向太子、太子妃行礼。大家这才知道,这两位是献王今年纳进府的两名妾,是两个堂姐妹,唤作颜如英和颜如玉。
兄弟俩落座,谢睿樘一看献王心神不宁,就知道他有事,便笑道:“四弟真是心宽啊,怎地想起哥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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