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内。
林从文端着茶盏轻抿一口后,开口询问:"说吧,找我何事?"
黄忠嗣咧开一口白牙:"今日新作了一首诗,想让台端品鉴品鉴。"
"哦?那我倒是想听听看。"林从文脸上露出笑意。
他深知黄忠嗣的才学,愈发好奇这新作会是何等模样。
"咳咳,那台端您可就听好了。"黄忠嗣清了清嗓子,朗声吟诵:
香火如龙沸梵宫,莽汉横行乱推拥。
老幼惊呼碎玉盅,尘烟卷地血泥融。
开封铁索擒凶去,须臾轻纵出牢笼。
佛前犹念苍生苦,堂下谁闻法度空?
莫问汴京春雪厚,官袍尽染庶民红。
诗音方落,林从文面色骤变:"黄忠嗣!你这是在讽刺朝廷法度?"
"不敢不敢。"黄忠嗣抚掌轻笑,"在下不过将今日所见如实誊写。既是真事,怎称得上讽刺?台端这顶大帽子,我这脖子可承不住。"
"好小子!"林从文拍案而起,"嘴上说是品鉴诗文,实则给我挖坑。这胆量倒是不小!"
黄忠嗣从容摊手:"台端此言差矣。只是想着您身为陛下亲信,又领御史之职,遇此等事总该过问..."
"你少东拉西扯!"林从文打断道,"直说,究竟何事?"
黄忠嗣面露讶色:"皇城司竟未禀报?大相国寺闹出这般动静,台端当真不知?"
"我倒是知道。"林从文语气稍缓,"但人犯既已收押开封府,便未再深究。听你诗中意有所指...看来是另有隐情?"
黄忠嗣点了点头,随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从文听完后也是脸色凝重:"看来事情有些复杂了。能让韩维直接放人的,看来这个人物可不简单。"
"台端看样子是不敢招惹?"黄忠嗣试探道。
林从文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激我有意思么?我忠于的是陛下,不是其他人,对我来说,是谁都无所谓。
只不过......韩维与王相关系可是匪浅。你明白我意思么?"
黄忠嗣了然,林从文的意思是,韩维是变法派,是王安石的人,哪怕闹到皇帝那里,也有可能为了顾全大局小惩大诫,甚至被压下来。
"总归要试试嘛。"黄忠嗣淡淡说道,"台端敢帮在下把这首诗呈给陛下么?"
林从文闻言大笑:"好小子,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确定要让我转交给圣上?你可知,若是陛下震怒,你未来仕途可就......"
黄忠嗣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事,总该要试试嘛。我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脑子犯轴就是不管不顾。
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无非回潮州当我的富家翁罢了。"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洒脱!既如此,那我就帮你这一回。"
林从文面带笑意,"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这点度量是有的,我会尽量帮你说好话的。"
"那就多谢台端了。"黄忠嗣拱手拜谢。
一个时辰后,紫宸殿内。
赵顼正执笔于御案前挥毫,林从文垂首立于阶下默然侍立。
殿中沉水香袅袅升腾,唯有狼毫扫过宣纸的沙沙声。
约莫半盏茶光景,赵顼搁下紫檀狼毫,抬眸望向阶下:"那小子倒有胆魄,竟敢作此狂诗。"
"官家明鉴,黄忠嗣虽恃才放旷,然忠心可鉴......"林从文躬身欲言,却被抬手止住。
赵顼抚弄着青玉镇纸,唇角微扬:"天下英才皆如烈马,朕省得。"
他指尖轻叩案上诗笺,"依卿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启禀官家,此事原委已明。长公主赴相国寺进香本是常例,奈何恶仆仗势横行,致生践踏之祸。"
林从文自袖中取出皇城司密报,"据查,长公主深居简出,对此确不知情。
臣以为当将涉事恶仆交开封府严惩,伤者厚加抚恤,如此既可正纲纪,亦全天家体面。"
"准奏。着皇城司即刻拿人,另外,驸马都尉治家无方,罚俸禁足三月!韩维也罚俸三月!"
"臣遵旨。"
赵顼拿起桌案前的几张纸,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这个黄忠嗣确实不错。你看他这两首诗......"
他的目光在纸页间流连片刻,又拈起另一张,"还有这首,虽说是在影射朝廷,但是确实写得极好。朕是越发喜欢这个人了。"
林从文闻言立即拱手:"官家气量堪比唐太宗,臣佩服。"
"卿倒是会捡朕爱听的话。"赵顼仰头大笑,喉间滚动的笑意震得案上茶盏微微发颤。
对他来说,若能成为李世民那般开创盛世的天可汗,那他死也无憾了。
酉时一刻,黄宅内灯火通明。
黄家众人围坐在正厅中吃火锅,黄忠嗣抱着襁褓中的阿雪逗弄,手指轻刮着婴儿粉嫩的脸颊:"叫阿爹,叫阿爹。"
小家伙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抓。
"阿雪才两三个月大,叫阿爹?亏你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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