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编得半真半假,带着农村姑娘特有的,遇到难事时的焦虑和固执,竟也顺利批了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林诗云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带上所有攒下的、为数不多的钱和粮票,直奔长途汽车站。
去往青石滩方向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下午发车。
坐在嘈杂混乱、充斥着各种气味的车站长椅上等待时,她的心怦怦直跳。
不是害怕,而是期待。
她紧紧攥着包袱带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却穿过车站脏污的玻璃窗,投向灰蒙蒙的远方。
仿佛已经看到了青石滩的山水,看到了那个身着军装、眉头微蹙的身影。
姜晚!
她在心里无声地、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冰冷的恨意与势在必得的决心。
你就在你的象牙塔里,摆弄你的瓶瓶罐罐,当你的好儿媳吧。
你偷走的一切,我都要亲手拿回来!
陆沉的注意,陆家的认可,还有……他身边那个本属于我的位置!
她仿佛已经看到,当洪水来临,众人慌乱无措时。
自己镇定地指出危险、提供建议,协助陆沉指挥若定、挽救危局。
陆沉会如何用那种惊讶、赞赏,或许还带着一丝感激的眼神看她……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战栗,血液发热。
汽车在崎岖不平的公路上颠簸着,离城市越来越远,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
林诗云却觉得,自己正在奔向真正的命运。
与此同时,总军区医院研究所的实验室里。
明亮的灯光下,姜晚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数据报告。
经过无数次调整、失败、再尝试,她主导的“清肺宁咳合剂”第一阶段核心成分的稳定性实验,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报告上那些趋于理想的数据曲线,本应让她感到喜悦和松一口气。
然而,此刻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成功的喜悦像一层薄薄的糖霜,覆盖在底下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不安之上。
她放下报告,走到窗前。
实验室位于三楼,视野开阔,能看见远处铅灰色、压得极低的云层。
明明还是白天,天色却暗得像傍晚。
空气潮湿闷热,一丝风也没有,只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这种天气,让她没来由地心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陆沉。
现在,他在哪里?
天气还好吗?
任务……顺利吗?
那股自他离开后便隐约存在的不安,此刻如同被这恶劣天气滋养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越收越紧。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工作。
还有一大堆实验收尾和数据整理工作要做。
她需要冷静,需要专注。
陆沉是军人,执行过无数次任务,他一定能处理好。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于事无补。
*
破旧的长途汽车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颠簸了近十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青石滩公社简陋的汽车站。
其实不过是一片稍显平整的泥地,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
林诗云提着简单的包袱,拖着有些僵硬的双腿下了车。
连日来失眠和亢奋消耗了她大量精力,旅途的疲惫更是雪上加霜。
但当她双脚踏上这片湿润的土地,呼吸到山区特有的、混合着草木和泥土腥气的空气时。
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和使命感瞬间驱散了所有不适。
天色比城里更加阴沉,灰蒙蒙的云层几乎压到了远处起伏的山峦线。
细密的雨丝已经开始飘落,冰凉地打在脸上。
空气粘稠而沉重,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宣泄。
“来了,真的要来了……”
林诗云心里默念,不是恐惧,而是证实了预言的兴奋。
她拢了拢衣襟,目光迅速扫视着这个陌生的小镇。
房屋低矮,大多是土坯或石头垒砌,街道狭窄泥泞。
因为下雨,行人稀少,偶尔有穿着蓑衣、脚步匆匆的农民走过。
一切都显得平静,甚至有些沉闷,但林诗云知道,这平静之下,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她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直接去找部队驻地?
太突兀,也未必找得到,更可能被拦下。
她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自然地留在这里,并接触到可能参与救灾工作的人。
她向车站旁一个蹲在屋檐下抽旱烟的老乡打听:“大爷,请问公社怎么走?
我是城里来的……学生,响应号召,想看看能不能为咱们青石滩的建设出点力。”
老乡抬起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下。
大概是看她穿着还算齐整,像个文化人,便用烟杆指了指镇子东头。
“喏,那边红旗飘着的地方就是。
姑娘,这雨看着要下大,你来这儿干啥?”
“就是听说咱们这儿春夏交替防汛任务重,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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