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人人都感兴趣。
莫说杨太后,就是赵昱也听得津津有味。
杨太后忍不住道:“心细如发已经十分难得,更难得是河道上头几千人的伙食,她一个小娘子怎么管得过来的!老身实在好奇——不如请她进宫来,一道赴宴!”
赵昱还未说话,下头辛奉闻言,迟疑几息,终于大着胆子道:“好叫太后知晓,宋小娘子出力这样多,偏那马肉案、拐卖案不同别个,前头的主犯逃了,后头的不知还有多少漏网从犯在外,小人……只怕宫中今日邀了她进来,明日外头就会生出许多议论……”
天家举动,不知多少人盯着。
此时派遣使者出发,只怕那宋小娘子前脚刚踏出家门,后脚外头就有人把她家底扒个干净,更会去问去查她凭借什么而被太后召见。
辛奉顿一顿,又道:“小人是衙门巡检,平日里还要小心谨慎,又要交代妻小注意安全,那宋小娘子一个未成人的女娃儿,家中又没有旁人……”
“那宋小娘子家中怎会没有旁人?”杨太后讶然问道。
辛奉立时又将宋妙家中情况和盘托出:母亲、长兄身故,赌鬼父亲意外落水而亡,债主上门逼催,险些家宅都要不保——小娘子孤身一人,不得已自己推车摆摊做生意……
人年纪越大,越听不得一点可怜事。
杨太后心都紧紧地揪了起来,叹一口气,道:“你们当差办案的,端的不容易,朝廷当要好生对待,才不至于辜负了去。”
又道:“那宋小娘子,也是叫人心酸——我就不在后头添乱了,甚时这案子风头过了,我再找个合适说头,请她进宫坐坐罢!”
这话一出,辛奉顿时松一口气。
但他气刚一松,脑子里忽然嗡的一下,就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太后要召宋小娘子进宫赴宴,实在大好事,虽暂时不能扬名,要略等一等才好张扬,但听她方才口中意思,多半当场就会有赏赐。
眼下因为自己一番话,一下子就变成要等“案子风头过了”——那什么时候才过?
要是风头过了,太后把此事忘记了,或是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谁人会提醒她?谁人又敢提醒她?
自己今日举动,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辛奉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觉口苦心慌,一时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想了又想,到底心直口快,哪怕到了大内,依旧控制不住,张口就要提醒,却不想话还没出口,就见得对面那杨太后同一旁宫人道:“你且记一记这一位宋小娘子,我这一向人老多忘事,不比从前。”
那宫人立时取了纸笔,在随身册子上写了。
辛奉盯着那人写完,收了纸笔,又见那册子毛边带旧,显然时常翻看使用,并非平日里扔在一边不做理会的,终于稍稍放心。
又再说了会话,已是到了时辰,早有宫人传了膳。
等到一席吃完,辛奉再三行礼道谢,宴席将散,杨太后道:“今日得辛巡检进宫,叫老身也长了不少见识,听了许多故事,有巡检这样官差在,百姓才能安心,朝廷也能放心。”
“好生养伤,早些痊愈了再回衙门做事。”说着,她又使人取了一只木匣子来,拿给辛奉,“先前你忧心两桩案子余孽牵扯到那宋小娘子,你身为官差,难道就不怕牵扯?”
“那蟠桃巷临着两处码头,又有集市、屠宰行,吵吵闹闹的,不便养伤,还是搬个宅子吧!”
而赵昱则是道:“行事悍不畏惧是好,只也要遵守朝廷规章,莫要再胡乱违了规矩,不然你带头乱事,日后朕便是想要大用,也不能了!”
这一句,把辛奉听得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等他踏出皇宫时候,双手捧着那木匣,坐在马车上时候,整个人脑子里头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打开木匣,里头是温润银灿的银锭堆叠,银锭上头摆着的是一份带信纸的文书,里头写着一个地址。
其实地址里头的好几个字辛奉都只认识一半,但他反复看来又看去,已经全然把地址上的位置、宅号记得清清楚楚。
太后赐宅!还是州桥的宅子!
他辛奉,竟然也有今天!
马车一路行驶,终于回到家。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都已经半黑了,路上店铺林立,灯火通明,但一进了蟠桃巷,大部分人家都只有点点灯光。
可辛家里头仍旧很亮,一看就是不但点了灯,还打了火把。
马车一到,还没停稳,外头不知谁人忽然出声叫道:“辛巡检回来了!”
这话一出,巷子里立刻传出来开门、开窗的声音,自然也早有人在守着,此时个个偷偷看过来。
一个又一个的匣子从车厢里被捧了出来,众目睽睽,见得东西被搬进了辛家,又听那黄门大声唱了旨,竟是除了赏赐金银钱财,还赐下宅子一处。
离得近些的人听得这样话,又急又气,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离得远些的暂时听不清,只听得此处哗然一片,实在再也等不得,匆匆过来急着占位置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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