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元昊目送玄阳子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蜿蜒山道尽头,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担忧如阴云盘踞不散,可他深知,上津城数万百姓的性命系于己身,此刻容不得半分分神。
他定了定神,亲自点了一队亲兵,仔细巡查城防,尤其是水门与那几处先前破损的城墙,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他带着人一路走,一路细细查看雉堞、擂木、滚石是否齐备,伸手试了试绞盘的牢固,又俯身查验墙根是否有新增的裂缝或水渍。士卒们见常都尉依然亲自带人前来,无不肃然,巡查得愈发仔细。
将几处要紧地段走过一遍,常元昊心中稍定,他这才召来李统领,将他引至僻静处,压低声音吩咐:“李统领,你带几个机灵心腹,去查一查前日从丰阳来上津的那一队人,如今安置在何处。特别是其中那个叫马十三郎的,务必查明其下落、动向,暗中盯住。此事关乎城内安稳,需格外谨慎,但有异动,速来报我。”
李统领神色一凛,拱手道:“都尉放心,属下明白!”随即点了数名精干可靠的部下,匆匆下城而去。
安排完此事,常元昊心头仍不踏实,又带着人转往粮仓。仓门沉重,推开时吱呀作响,一股陈米与尘土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示意守卫打起灯笼,一步步走过堆叠如山的麻袋,时而停下,伸手捏捏袋中谷物,估算成色与湿度,心中默算着数目。仓吏在一旁低声禀报近日支取与存余,越听,常元昊的眉头皱得越紧。
存粮,按眼下这般配给,最多只能支撑半月了。
若玄阳子道长他们此行不能釜底抽薪,解决掉那灾祸的源头,半月之后……城中便要断粮。如今水路陆路皆被那不知名的邪祟阻断,外面粮运不进,里面人出不去,当真成了绝地。
到那时,该怎么办?
他不敢深想,这念头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坠在心头。良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仓吏肃然道:“严加看管,从今日起,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仓中一粒米!每日消耗,需有详实记录,报我过目。”
“谨遵都尉令!”
这一番亲力亲为的巡查、布置、叮嘱,忙完已是日上中天。常元昊与亲卫回到县尉府,草草用了午饭。饭菜是什么滋味,他全然不知,只囫囵填饱肚子,便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了片刻。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可他却不敢真的睡去,只怕一闭眼,便是粮尽城破、饿殍遍野的惨状。
午时刚过,他便强打精神起身,挎上腰刀,又带着人登上了城墙。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将城墙的砖石晒得发烫。常元昊手扶垛口,极目向远处群山望去。那里云雾缭绕,寂静无声,不知玄阳子他们,此刻走到了何处,是否平安。
风吹过城头旗帜,猎猎作响。他收回目光,投向脚下这座在危机中艰难喘息的小城,眼神渐沉。
无论前路如何,眼下,他必须守住这里。
李统领带着人匆匆赶回,在城楼上寻到常元昊,拱手禀报:“都尉,丰阳永乐镇来的一行人已找到,落脚在悦来客栈。那棺材铺的梁掌柜,原本想来上津城发笔横财,不想遇上全城严管,寸步难行,此刻正困在客栈里唉声叹气。”
他略一停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至于那唤作马十三郎的哑巴,梁掌柜说他今日一早便不见了踪影。属下问过客栈伙计与其他住客,皆言未曾留意,此人……仿佛凭空消失。”
“不见了?”常元昊眉头拧紧,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垛口上敲了敲,“全城严管,他一个哑巴,能去哪里?莫非……” 他心头疑云更甚。
李统领回道:“属下亦问过梁掌柜,此人并无亲戚在上津。属下已带人查遍城中大小客栈,皆无线索。”
常元昊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决然道:“传令下去,城中各处岗哨、巡逻队,若遇四十岁上下、聋哑特征之人,不问缘由,立刻带来县尉府见我。此人行踪诡秘,务必留心。”
“诺!”李统领领命,正要转身退下安排,一名士兵奔了进来,“禀都尉!城外西北方向,出现一支人马,约千余人之众,携有大量辎重,正向城门而来!”
常元昊心中一凛,立刻带人赶到面向西北的城垛,凭高远眺。果然,只见一支队伍迤逦行来,队伍中车马负载甚重,更有不少士卒相互搀扶,步履蹒跚,显是伤兵。再细看那旗帜,赫然是仙关堡的旗号!
“仙关堡的军队?他们为何至此?”常元昊心中疑窦丛生。仙关堡乃驻防要隘,无令不得擅离,更何况是如此大队人马,还带着辎重伤员。
思忖间,队伍已行至城下。几骑越众而出,为首将领摘下头盔,露出面容,正是仙关堡都尉廖怀谦。他身旁两人,竟是钱刺史与严县令。
廖怀谦抬头,朝城上朗声道:“常都尉!还请打开城门,廖某率仙关堡将士,需入上津城整顿!”
常元昊手扶垛口,俯身大声回应,声音在城墙间回荡:“廖都尉!非是卑职有意阻拦,实乃职责所在。卑职并未收到都尉率军入城的文书,亦未得朝廷调令,岂敢擅自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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