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基地深处，那间守卫森严的房间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一种无形的紧绷。
予恩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前几日的毫无生气，总算多了些许活人的气息。
只是那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汪牧正端着一碗温热的粥，小心地一勺一勺喂给他。
予恩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闭着眼，微微摇头示意够了。
他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沉重粘滞的困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识海洋，试图将他拖回无尽的黑暗。清醒的时间窗口正在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难以维持。
这可不是伤势未愈的虚弱，反而是正在袭来的一种更可怕的剥离感。
是“祂”。
此界的天道正在加速排斥他这个“错误”。
还有青铜门后的那块陨石……张祁灵、吴携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定在采取行动，而他们的行动，无疑在加剧着这种排斥。
予恩的指尖在薄被下微微蜷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守卫恭敬的通报声。
“汪先生，长老带了申琼过来，说有事商议。”
汪牧喂粥的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长老亲自过来，还带着那个刚被带回来的叫申琼的女孩？他看向予恩。
予恩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沉寂，似乎并不意外。
“让他们进来。”
予恩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门被推开，一位面容严肃、眼神精烁的汪家长老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申琼。
她低垂着眼，姿态恭敬，但脊背挺得笔直。
长老的目光扫过正在被汪牧照顾的予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开口。
“少族长看来恢复了些。”
“有事？”
予恩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目光却越过长老，直接落在了申琼身上。
长老侧身，示意申琼上前说话。
“族长，少族长。我有一个提议，关于黎簇。”
申琼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快速掠过汪牧，最后定在予恩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表现的镇定。
汪牧放下粥碗，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到床边，目光落在予恩身上，眼神复杂，担忧与某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不加掩饰。
予恩忽略身旁汪牧的视线，只是看着申琼，眼中带着一丝玩味，声音轻飘飘的。
“哦？说说看。”
“我和黎簇是同学，在之前的探险里也共过生死。他对我……有一定的信任。”
申琼语速平稳，显然来之前已经打好了腹稿。
“我认为，与其强行关押他，激起九门更激烈的反弹，不如尝试策反他，让他自愿站在我们汪家这边。这样不仅能多一个筹码，或许还能从内部瓦解九门的联盟。”
“申琼刚回归家族，急于立功，她的想法虽然大胆，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黎簇是吴携看重的人，年纪轻，心性未定，确实有争取的可能。”
长老在一旁补充道。
予恩听着，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轻轻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才慢悠悠地开口。
“策反？凭你？申琼，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黎簇了？”
予恩的目光锐利起来，像冰冷的刀片刮过申琼的脸。
“你以为，就凭同学那点情分，共过几次患难，黎簇就会为了你，背叛吴携，背叛他所认知的一切？选择站在你们汪家这边？你是不是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同学’，什么原则都可以放弃，什么选择都可以做？”
申琼在他的逼视下，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强撑着没有退缩，嘴唇抿得很紧。
予恩却突然话锋一转，脸上的讥讽收敛，变成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不过，你的提议，我同意了。”
这话一出，不仅申琼愣住了，连旁边的长老和一直沉默的汪牧都略显意外。
予恩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
“就按你说的去做。你去跟黎簇谈，说服他。我会安排人‘协助’你，也‘协助’他认清现实。”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申琼身上，这一次，带上了明确的、令人胆寒的警告。
“但是，申琼，你给我听清楚。这是你提出的方案，就要由你承担全部后果。如果，黎簇没有被你说服，或者，被我们发现他阳奉阴违，心里还存着站回九门那边的念头……”
予恩的声音压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那么，需要被清除的，就不止是黎簇一个。你，也一样。明白吗？”
予恩语气里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
“……明白。”
申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站直，迎向予恩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旁边的汪牧眉头紧锁，看向予恩，眼神里的不赞同几乎要溢出来，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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