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娘缓步下楼时,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一楼大堂正中的那抹紫色身影上。梅含玉斜倚在太师椅上,长腿交叠,折扇随意搭在膝头,眉宇间尽是放浪不羁的散漫。
他生得一副颠倒众生的绝色,肤如凝脂敷粉,竟无半分男子的粗粝。眉梢眼角天然带着三分俏意,鼻梁秀挺,唇瓣殷红如染,轮廓线条柔婉得恰到好处,这幅容貌,纵是京中最出挑的闺秀见了,怕也要暗自羞赧,自愧不如。
可就在他抬眼望向雪姑娘的那一刻,张口便吐出一句粗陋直白的赞叹:“呦,这小模样倒是挺漂亮。”
雪姑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她早听闻梅含玉文不成武不就,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却未想他本人竟真如杨妈妈所言,这般粗俗无礼。
往来销金窟的公子哥们,纵是附庸风雅,见了她也会吟几句诗词、说些体面话,偏眼前这人……
她强压着体内的不适,稳步走上前,身后的阿汀抱着琴,亦步亦趋地跟着。
雪姑娘微微福身,声音清婉却带着几分疏离:“小女愿为几位公子弹琴助兴,聊表心意。”
她今日实在没多余精力周旋,只能主动出击,弹琴一曲,只求能安稳度过这阵,少些纠缠。
话音落,阿汀已将琴案摆好。雪姑娘坐下,指尖轻拢慢捻,琴弦轻颤,一曲清越婉转的《平沙落雁》便缓缓流淌而出。琴声悠扬,似月下孤雁掠过长空,又似清泉淌过石涧,瞬间压下了大堂内的喧嚣酒气。
梅含玉听得倒还算专注,待雪姑娘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琴声渐歇,他却突然转头问身边的跟班:“她拉完了?”
雪姑娘指尖猛地一僵,心头涌上几分荒谬,她弹的是七弦琴,并非是拉二胡,当真是对牛弹琴,白费了她半天的功夫。
一曲终了,她强撑着起身,微微躬身行礼。连日来的不适本就未愈,方才久坐弹琴又耗了心神,起身的刹那,小腹坠痛骤然加剧,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得几乎站不稳。
她正咬牙强撑,梅含玉尚未开口,他身边那个醉醺醺的同伴已带着满身酒气凑了上来,眼神黏在她身上,语气轻佻:“早就听闻雪姑娘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如坐下来,陪哥哥们多聊聊?”说着,便伸出手要去拽她的衣袖。
雪姑娘眉头紧蹙,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下意识便要抬脚踹他,偏偏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她身后闪出。
谢继单手扣住那男人的手腕,力道很大,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想聊天?我陪你聊啊,你说说想怎么聊?”
雪姑娘暗自松了口气,默默将那只已微抬半寸的脚缓缓放下。还好宽大的裙摆遮掩,竟无人察觉她方才险些动了脚。
“你谁呀你……”男人的话刚说一半,对上谢继的眼神,后半截硬生生咽了回去,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谢继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明知故问:“我是谁?怎么不说了?”
男人看清来人的模样,脸色骤变,连忙哈着腰后退半步,语气谄媚又惶恐:“谢少爷!谢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谢继啊!谢继的祖父可是当朝丞相,手握实权的百官之首,这等人物,他便是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道歉的人,可不是我。”谢继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男人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谢继侧身往旁边让了让,将身后的雪姑娘露了出来。
男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转向雪姑娘,连连作揖:“对不起雪姑娘!是小的瞎了眼,冲撞了您!我不知道您是谢公子的人……我真是罪该万死!”
雪姑娘尚未开口,谢继已经急着摆手辩解,语气郑重:“你休要胡说!雪姑娘不是我的人,更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她就是她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雪姑娘。”
雪姑娘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谢继,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子。他这话一说,非但解不了误会,反倒会让旁人想得更深。
她身在销金窟,早已不惧这些闲言碎语,可听闻谢继是谢丞相的独孙,家教甚严。看在他帮过自己的份上,与自己扯上关系,于他而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梅含玉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拉琴姑娘”要被人带走,终于不耐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蛮横:“喂!当我这大活人是死的?”
谢继扭头看向他,京城有时大得很,从前他想见雪姑娘一面,一等就是数月;可有时又小得很,他与梅含玉虽无交集,却也彼此认得——一个是丞相府的独孙,一个是太后跟前的纨绔。
谢继本就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语气冷淡:“你想干什么?”
“你要把我这拉琴的带走?”梅含玉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
“那是弹琴,不是拉琴。”谢继纠正他,目光掠过雪姑娘苍白的脸色,“雪姑娘身体不适,不便久留,你若想寻乐,自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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