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走上祭台,俯视着大巫的尸身,随后抬起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眼神惊惶的巴特尔。
他目光移动,落在了瘫软在座位上,喘着粗气的乌仁娜脸上。
乌仁娜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牧民们仰视着他们的汗王。
蒙根转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终于开口了:
“今日,春祭大典,长生天在看,我的子民们,你们也在。”
“乌拉尔,他本该是长生天的使者,却用为神明说话的舌头舔了毒药,去咬忠良之人的后背。”
“他将神明的名字,缝在了他贪婪的祭袍上,与豺狼分食大家的血肉。”
“长生天的怒火,不会因他倒地而熄灭。”
“来人!将他抬去圣山脚下!”
“让鹰吃掉他说谎的舌头,让狼啃食他肮脏的心肺。”
“三日后方可掩埋,愿长生天能因此而息怒。”
阿尔斯楞亲自带了两个人,走上祭台,拖走了大巫的尸身。
人群中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蒙根对大巫死后的处置,在草原上,是对罪大恶极者最严厉的惩罚。
“乌仁娜。”
乌仁娜浑身一颤,抬起了头,眼中残留着些许的期望。
你会怎么处置我?
会不会,看在我多年相伴的份上,手下留情?
但随即,蒙根的话,粉碎了她全部的希望。
“大哈敦的冠冕,本该比雪山还纯净。可是你!却把手伸到了神明的脚下。”
“你想用谎言灭掉圣女,你的心,已背离了长生天。”
乌仁娜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当年,正是自己编出了这句谎言,‘白鹿部的心已背离了长生天’,葬送了白鹿部的族人们。
没想到今日,这句话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蒙根顿了顿:“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我西卢的大哈敦。”
“来人!摘下她头上的孔雀翎,脱掉她身上的锦袍。”
侍女们走上来,把她从座位里扶起来,当着所有牧民们的面,去掉了她一身象征着大哈敦权势的服饰。
蒙根看着浑身光秃秃,如同一只被拔了毛的鸡一样的乌仁娜:
“回到你白河部的旧帐子里去吧,除非你死了,否则,一步也不许走出来!”
乌仁娜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寸寸灰败下去。
她软软地瘫倒到地上,连求饶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你这是要,把我一直关到死了。
这跟一箭射死我有什么区别?
剿灭白鹿部明明也是你想做的事!今日却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凭什么?
她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想说出一切真相的冲动让她猛地站了起来。
“乌仁娜!”苏赫厉声大喝。
他一眼便看明白了妹妹想干什么,但是,不行!
若是当着所有牧民的面全部说穿,巴特尔定会因此被牵连,连白河部都保不住了!
乌仁娜见哥哥冲着自己微微摇头,目光指向自己的身后。
她回过头来,与巴特尔惊惶不安的眼神相接,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意思,紧紧咬住了嘴唇。
牧民们默默点头,大汗处置得好!
从此,乌仁娜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哈敦了。
只是一个被囚禁在母族,罪孽深重的女人,与王庭和权力再无干系!
巴特尔脸色煞白,想冲到乌仁娜的身边,却被阿尔斯楞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父汗!”他大吼了一声,扭动着身体,看向蒙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哀求,却只换来了冰冷的一瞥。
侍女们把乌仁娜拉走了。
蒙根又看向了苏赫。
苏赫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却不敢动弹分毫。
“苏赫,你白河部今日的富足,是谎言骗来的,是吞掉了其他部落的血肉养起来的。”
“你作为领头的公羊,却只顾自己低头吃草,任凭豺狼在羊群里长大。”
“草原的规矩,是公平。”
“你们多吃了的,要吐出来,多占了地,要还回去。”
“三年之内,白河部的贡赋全部归于王庭。”
“你们的财产,要拿出一半,分给其他的部落。”
苏赫的身体晃了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也明白,这已经是大汗,留给白河部最后的体面和生机。
他缓缓跪下,以额触地:“谢大汗……宽仁。”
处置完罪魁和帮凶,蒙根的目光,落在了苍翎婆婆身上。
他微微欠身,这是一个极为罕见的,来自大汗的敬意。
“苍翎大巫。”
他改变了称呼,用回了苍翎婆婆曾经的神职尊称。
“神明的道路,被乌云遮上了。而王庭的刀,没能及时斩断伸向祭台的脏手。”
他顿了顿:“这是我的过错。”
他看向台下的牧民们,声音肃穆,传遍四方:
“从今往后,哪朵云彩该下雨,哪颗星星指引方向,只有苍翎大巫和由她选定的后继者,才有资格决断。”
“王帐的金顶,和所有部落的鞭子,都不能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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