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冰气突然变得粘稠,像无形的丝绦缠上李瑶后颈。
凌风话音未落,她识海深处便传来细若游丝的震颤——那震颤顺着灵脉直窜心口,命核竟在石桌上自行亮起幽蓝微光,将她记忆里的碎片全扒拉出来,在两人之间投出半透明的虚影。
初遇汤凛那日的雪落在虚影里。
她裹着替身用的素锦斗篷,指尖冻得发僵,仰头看他立在汤家垂花门前,玄铁剑鞘上的冰棱折射着冷光。"汤少奶奶。"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比雪还凉,却让她攥紧了袖口的愿笺——那上面用血写着"在汤家站稳脚跟"。
李瑶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石壁,命织草在掌心绞成乱麻。"你做了什么?"她咬着牙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灵纹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命织草上,藤蔓却反而蜷缩得更紧,像在害怕什么。
凌风笑了,白衣上的尘灰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
他抬手时,袖口滑出半截暗金丝线,正是圣女袖中命律的颜色。"这不是我做的。"他摊开手,掌心浮起个由命律丝线编织的幻镜,镜面流转着与命核相同的幽蓝,"是你自己的愿力在作祟。"幻镜慢悠悠飘向李瑶,每靠近一分,虚影里的画面就多一分——她看见自己跪在祠堂雪地里,七百年前的月光照得供桌上的烛火摇晃,她对着列祖列宗发愿"让负心人后悔";看见汤家二夫人把掺了软骨散的茶盏推到她面前,冷笑说"替身也配坐主位";看见石珠碎裂时暗金碎珠没入后颈的瞬间,原来不是巧合,是她的愿力在引它进来。
"你真的以为能完全掌控命运?"凌风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针,扎进她耳膜,"你选汤家,是怕再被背叛;你修命织草,是怕重蹈覆辙;你查无形存在,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棋子——可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基于恐惧和不甘。"幻镜突然加速,"而恐惧......"他的金瞳闪过刺目的光,"最养心魔。"
李瑶猛咬舌尖。
血腥味炸开的刹那,她捏碎掌心的命织草。
灵植吃痛般爆出绿光,藤蔓如活物般缠住幻镜边缘,试图扯断那些命律丝线。
可幻镜里的影像反而愈发真实——她看见未觉醒命核的自己被汤家二夫人推下荷花池,水面倒映着围观仆役的笑;看见汤凛为护她挡下致命一击,玄铁剑断成两截,他的血溅在她脸上,烫得她睁不开眼;最后一幕最清晰:她站在藏真阁地下,周身缠绕着暗金命律,眼神像极了石珠碎裂前的嘶吼,而脚下堆着数不清的"容器",其中一具尸体的脸,和圣女一模一样。
"不......"李瑶踉跄着撞翻石桌,命核"当啷"掉在地上。
她抬手去抓幻镜,却穿过虚影触到一片冰凉——那不是幻觉,是命律丝线具象化的实体,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体内钻。
后颈突然火辣辣地疼,她想起暗金碎珠没入时的灼热,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成了另一个"容器"。
"瑶瑶。"
低哑的唤声像根救命绳。
李瑶猛地转头,看见汤凛站在五步外。
他玄铁剑已完全出鞘,剑身凝着寒霜,剑尖却在微微发颤——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白的唇,扫过她后颈凸起的青筋,最后落在那团吞噬她的幻镜上。
凌风的笑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另一个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别急着救,她的愿力......"
"闭嘴。"汤凛打断他。
他踏过满地冰碴,每一步都震得石壁落雪。
玄铁剑嗡鸣着脱离掌心,寒霜顺着剑刃凝成冰晶,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光轨——这是他第一次,在未问清前因后果时就出手。
李瑶望着那道寒芒逼近,突然看清汤凛眼底的暗涌:他不是在救什么替身未婚妻,是在救那个跪在雪地里发愿的小女孩,救那个攥着愿笺进汤家的傻姑娘,救那个明明怕得发抖却依然挡在他身前的李瑶。
幻镜在寒霜剑下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李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剑刃破空的锐响,突然明白凌风说的没错——她的愿力里确实有恐惧和不甘,但更有,她从未说出口的、想和汤凛站在同一高度的渴望。
裂纹里渗出暗金雾气,凌风的金瞳瞬间收缩。
汤凛的手已经扣上她手腕,温度透过冻得发硬的衣袖传来,烫得她眼眶发酸。
"走。"他说,声音比玄铁剑还沉,"先离开这里。"
李瑶望着他冻得发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他总在她的茶里偷偷加蜜饯,想起他每次替她挡剑后都会说"下次站我身后",想起他刚才握剑的手明明在抖,却依然把剑尖对准了威胁她的方向。
幻镜彻底碎裂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也碎了——不是恐惧,不是不甘,是那层裹着愿力的壳。
而在壳的裂缝里,有新芽正在抽枝。
密室石壁上的冰棱还在滴落寒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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