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
慕容芸神色骤变,当即俯身相扶。
“白少爷……”
黑衣人清冽低笑,指尖轻抬白宸下颌,迫他迎向自己。
“您可还有疑问?”
清冷月华下,少年面色惨白如素绢,墨眸却似两潭静水,清晰地倒映着皎洁月轮,与月下那道鬼魅身影。
自始至终,这双漂亮眼眸中未曾泛起半分涟漪,平静得……教人心悸。
白宸依旧从容,唇边凝起一抹浅淡笑意,声线轻哑似风过枯枝。
“多谢。”
黑衣人动作微滞,帷帽轻转,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他默然收指,转身欲离。
然而少年沙哑虚弱的声音再度自身后响起,“若你今夜……不下杀手……”
他气息微弱,字字却如碎玉。
“此后……便再无机缘,能杀我了。”
黑衣人脚步微顿。
他终是回首。
只见那人单膝跪地,一手强撑身形,一手紧按丹田,墨发凌乱披散,唇边不断淌落的暗红已在地面晕开斑驳。
即便已无抗衡之力,他仍不退分毫;即便败得彻底,仍要提醒对手此乃唯一良机。
当真……连半分便宜都不屑占取。
“你说得对。”
黑衣人似是苦笑了一下,终未回头,径自向前行去。
步履从容间,却朝慕容芸落下一语。
“你与其费尽心思,借他之手探查我的底细……不若先好好查查他。”
声线微顿,似有深意,“毕竟……他的价值,可未必在我之下。”
夜风送来他最后的低语,带着几分玩味。
“虽说眼下,瞧着是弱了些。”
……
星夜客栈。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偌大的堂内空寂无人,唯有烛火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白宸随在慕容芸身后踏入,面色虽苍白如纸,神情却异常平静,唯有比来时沉重几分的呼吸,泄露了此刻的虚弱。
慕容芸欲开口留他问询,却见白宸已微微颔首,执礼告辞。
“掌柜的,告退。”
语罢未再多言,转身便循梯而上,衣袂拂过阶面,背影疏离而决绝。
直至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一道身影方从廊柱的暗影中缓步走出。
这是一个身着月白深衣的少年,径自执壶斟茶,姿态闲雅。
他眉似远山含黛,身形挺拔若玉树,一双桃花眼流转间自带风华。
湛蓝长发半绾半垂,与冰晶般清透的瞳眸相映,顾盼生辉,虽衣着随性,却难掩骨子里透出的矜贵气度。
慕容芸仍望着楼梯方向,静默片刻方道,“你要查的当真是他,而非鬼刀?”
深衣少年眼尾轻扫,声线慵懒,“芸姐莫非还以为,他修为尽失……便真是废人一个?”
慕容芸蹙眉,“鬼刀那般戏耍于他,他却连还手之力都无,难道不是?”
少年执盏轻笑,摇首解释,“鬼刀步步紧逼,却无半分破绽;他处处示弱,却始终阵脚未乱。他深知自己重伤力竭,胜算渺茫,故而唯一的生路,便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他略顿,眸中掠过一丝欣赏。
“最终,以命为注,赌一线生机。”
“好深沉的谋算。”
慕容芸神色微变,眸中难掩惊诧。
若非深知眼前之人拥有世间顶尖的战斗感知,她定要出言反驳。
“不过……”少年话音一转,为她解惑,“他确是在窥见黑纱下的面容后,才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指尖轻抚杯沿,眼底泛起探究的兴味。
“倒真叫人好奇……那究竟是张怎样的脸。”
慕容芸沉吟片刻,似有所悟,“你昨日提及他伤口残留的毒素……如今看来,应是炙毒无疑。虽已拔除,却还需几味药材温养调理。”
她抬眸望向窗外渐明的天色,“正好招生大典尚有数日才启,不如你随我备齐药材,先行见他一面。”
深衣少年眸光骤亮,当即起身执礼,唇边笑意清朗。
“如此,便多谢芸姐成全。”
次日夜,星夜客栈天字三号房内烛影摇曳。
白宸正于榻上盘坐调息,指间结印未稳,门外忽然传来两记轻叩。
慕容芸的声音隔着门扉响起,“白公子,可方便一叙?”
他缓缓睁眼,眸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涌。
随即忍不住抬手揉按额角,仿佛要将某种即将迸裂的痛楚强行压制下去,齿关无意识咬紧,在苍白的下唇烙下一道浅痕。
他强压下颅内的阵阵钝痛,起身整理衣袍,待指尖触上门扉时,面上已寻不见半分波澜。
门扉轻启,慕容芸静立门外,身侧还伴着一位身着月白深衣的少年。
就在与那少年四目相接的瞬间,白宸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旋即又如深潭归寂,不起微澜。
他的气息,这正是琉璃殿测灵那日,他离开时,投向他的目光中相当隐晦却深邃的一道气息。
“见你伤势未愈,正好备了些药材,或能缓解一二。”慕容芸轻声开口,将一只锦囊置于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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