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深不可测又礼数周到的“怪人”,阳势那一丝慌神的心,犹如被一阵春风拂过,心态立刻就从小心翼翼的慌神转变成了从从容容的拘谨了——真是应了那句,礼多人就不怪了。
他心境一下放开了,再次从容相邀,但姿态仍谦卑:“前辈,这承光殿大门宽阔,不如……我们一同进去?”
彩衣女子闻言,爽朗一笑,笑声中竟带着几分畅快:“好!那便一同进去。”
二人遂并肩迈过承光殿的门槛,步入殿中。令阳势暗自惊讶的是,络却并未显露任何倨傲,反而主动走向铁王座下首的一张桌案,从容落座。
阳势也未坐上首的铁王座,而是选择在络却对面的位置坐定,随即屈指轻轻叩响桌面。一列女官便已手捧食案,鱼贯而入。顷刻间,琳琅满目的佳肴铺满了桌案,皆是阳势原先自大符采买而来的经典佳肴,色香俱佳,热气蒸腾,在这边陲之地显得格外丰盛,毫不寒酸。
阳势微一挥手,伏兔与迎香便悄无声息素手轻抬,为二人面前的玉杯斟满琥珀色的美酒。
阳势双手举杯,遥敬络却,笑道:“我崇阳僻处边陲,别无长物,唯有这些来自大符的粗浅饮食,还请前辈不弃,略作品尝。”
络却亦举杯相应,却只是略沾唇舌,便轻轻放下。而身为此间主人的阳势,在此等诡异而强大的存在面前,显得比客人更为拘谨。他见对方浅尝辄止,便主动介绍几样特色菜肴,试图化解这微妙的尴尬。
络却从善如流,礼貌地拿起玉箸,依次尝了几道,动作不疾不徐。
片刻后,他放下筷子,眼中掠过一丝追忆之色,轻声道:“记得千余年前,我也常化形游走于凡俗国度,四处游历,遍尝美食。没想到千年光阴弹指而过……细细算来,我已上千年未曾品尝过这凡俗间的烟火滋味了。今日再尝,这味道、感觉……,还真是令吾怀念啊。”
阳势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嘴角微微抽动。
“上千年?”
除了那些身负神异血脉的妖兽之外,寻常婴变境强者的寿元上限,便是三千年。而眼前这位偏厉密林主宰,竟风轻云淡的说他在上千年前便已化形,游历四方!
这意味着,这位络却前辈在一千年前,就已是站在修者之巅的婴变强者。
一位活了如此岁月、见证了无数岁月沉浮的大妖,此刻正坐在承光殿中,与他这小小国君品尝着所谓的“佳肴”。阳势虽年轻,但脑海灵台深处承载着历经八世轮回等驳杂不明的记忆碎片,他面对这上千岁的“老人家”,心中竟有了那么一丝相惜,并无怯懦,只是那浩瀚的记忆碎片驳杂不明,虽蕴藏着无尽的杂乱信息,却难以串联成清晰的知识体系,更不知该从何与这位“老人家”开启话题。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络却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玉箸,眼眸中流转着洞察世事的光芒,微笑道:
“阳势君主,你心中是否在疑惑,我今日为何前来拜访?”
阳势正自出神,络却的声音徐徐传来,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他定了定神,沉吟片刻,坦然相告:“前辈明鉴,晚辈确实不解。您身为一方主宰,万里疆域内的绝顶强者,为何会亲临我这蕞尔小国,与一个刚刚登临神通境的微末修士对坐谈笑。”
“不必妄自菲薄。”
络却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昨日天地忽生异变,我散开灵识探查周天,却唯独窥见你正在突破凡俗壁垒,登临神通之境。你周身灵元之浑厚,竟如实质般凝练,便是比起那些镌刻了五道灵轮的神通强者,也毫不逊色!”
阳势闻言,谦逊垂首:“前辈谬赞了。”
“谬赞?”络却轻轻摇头,目光如炬,“我从不轻言赞誉。阳势,你是个天才——是真正千年不遇的天才。”
他神色渐趋肃穆,声音低沉了几分:“半年前我途经崇阳上空,一时兴起,以灵识扫过这片土地,曾见过你。”
“那时的你,未曾修炼,气海平平无奇,周身更无半分灵元波动。”他话语微顿,眼中精光一闪,“而如今,你不仅突破了天障,登临神通,一身修为实力更是浑厚如渊,已经堪比灵轮五重强者,令人惊叹。”
阳势面不改色,低头轻啜杯中酒液,指节却微微收紧。
络却仿佛能洞穿人心,朗声笑道:“君王不必戒备。我此来并无恶意。你天赋异禀这是毫无疑问的,纵使身怀隐秘,这再正常不过——试问屹立于众生之巅的强者,谁没有几桩不可告人的机缘?”
阳势闻言,由衷叹服:“前辈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更有真正的强者胸襟。”
“无论你是天赋异禀,还是得了上古传承,或是偶遇宝药、神功,都不重要。”络却摆手,“气运,本就是实力的一种。我见过太多身怀重宝却庸碌止步桎梏的生灵。你能在短短时日内拥有这等修为,即便有外力相助,也绝非易事。”
阳势抬首,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那不知前辈此次亲临崇阳,究竟所为何事?”
络却闻言,嘴角泛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我想要的……现在的你还给不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阳势只觉得眼前一暗,整片空间瞬间被流动的阴影笼罩;紧接着明光乍现,刺得他不由眯起双眼。
待他视线恢复,周身景象已彻底改变——承光殿、珍馐案几、侍立的伏兔与迎香、乃至殿外纷飞的大雪,尽数消散。一座巍峨恢弘的青色府邸自虚无中拔地而起,矗立在他眼前。府邸周身流转着玄奥的灵元波动,其中一座青色巨塔更是直插云霄,没入茫茫天穹。
络却袖袍轻拂,含笑相邀:“此府名为‘筑宾銮’,乃是我的意舍灵府。方才在你的承光殿中,不便深谈。如今既到我这方小天地,不如畅所欲言?”
阳势仰望着这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庞然府邸,心神剧震。
这就是婴变强者的意舍灵府,这得能装多少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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