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与荣耀如同潮水般退去,军营重新被规律的操练号子和紧张的战备气氛所笼罩。士兵们擦拭着在黑石岛立下功劳的刀枪,眼神中充满了对下一场战斗的渴望与信心。然而,这份昂扬的斗志,在几天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前,骤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负责与台州府对接粮饷物资的后勤官,几乎是连滚带爬、魂不附体地冲进了督师帅帐。他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官帽歪斜,连最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国公爷!祸事了!天大的祸事啊!!”
萧战正和二狗、李承弘趴在海图桌上,研究着下一步可能攻击的倭寇巢穴方位。闻声,萧战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说,屁大点事值得你这般模样?”
后勤官以头抢地,带着哭音喊道:“府……府衙刚派了通判身边的师爷过来,趾高气扬地通知……说,说原本定于三日后就该拨付给咱们的下一批粮草,还有……还有这个月全体将士的饷银,全……全被上头截留了!一文钱、一粒米都没了!”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后勤官粗重惊恐的喘息声。二狗手里的炭笔“啪嗒”掉在海图上,李承弘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放他娘的七十二拐弯螺旋屁!!”李铁头第一个炸了,他本就嗓门洪亮,这一声怒吼震得帐篷顶都在簌簌落灰,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刚他娘的打完胜仗,弟兄们血还没凉透,就断粮断饷?!这是人干的事?这他娘的是要逼我们数万将士去当土匪吗?!”
周仓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压抑得有些沙哑:“倭寇主力‘鬼丸’部尚在海上虎视眈眈,此时断我后勤,无异于自毁长城,开门揖盗!宁王、安王……他们是想用我数万将士的尸骨,来铺他们的登天路吗?!”
赵德柱等原卫所将领也是又惊又怒,他们刚刚看到希望,找到为人的尊严和军人的荣耀,此刻却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王爷?他们远在京城,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视东南安危如儿戏?!”
“这分明是看我们打了胜仗,功高震主,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二狗更是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京城方向破口大骂:“宁王,个老阴逼,安王!个老而不死的棺材瓤子!不敢真刀真枪跟咱们干,就玩这种下三滥的阴招!断粮?我诅咒你们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被……”
“二狗!”李承弘低喝一声,制止了二狗更不堪入耳的咒骂。他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除了愤怒,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愧和无力。他比谁都清楚,这看似针对萧战的打压,很大程度上,也是冲着他这个“碍事”的皇子来的。皇族内部的倾轧,竟要以前线将士的生死为代价,这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在一片几乎要掀翻帐篷顶的怒骂和质疑声中,萧战反而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他没有像李铁头那样暴跳如雷,也没有像周仓那样面色阴沉,他只是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脸上甚至慢慢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拙劣的笑话。
“都吵吵完了?骂痛快了?”他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面红耳赤的众将,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靴尖一点一点。
众人被他这反常的态度弄得一愣,怒火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帐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老子还以为倭寇打上门了呢。”萧战掏了掏耳朵,对着指尖吹了口气,语气轻松得像是讨论晚上加不加餐,“搞了半天,就是有人不想给饭吃啊?瞧把你们一个个急的,跟饿了三天的小鸡崽似的。”
李铁头急得跺脚:“国公爷!这可不是小事!军中存粮有限,数万张嘴等着呢!一旦断粮,军心顷刻间就要大乱!”
“乱?”萧战嗤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老子看谁敢乱?谁他妈敢在这个时候炸刺儿,动摇军心,不用等饿死,老子现在就亲手把他剁了,脑袋挂营门口当风干肉!”
他站起身,踱到那幅巨大的东南沿海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台州府的位置上:“宁王、安王,这两个缺德带冒烟的蠢货,玩得一手好釜底抽薪啊。知道明面上干不过老子,就从老子背后捅刀子,想掐住老子的喉咙,让老子不战自溃。够阴,够损,够不要脸!”
他转过身,背对着地图,面向众将,脸上那混不吝的笑容更加明显:“但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哪一点?”二狗迫不及待地问,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萧战大拇指反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带着一股子睥睨一切的痞气:“他们忘了,老子是萧战!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宝宝!他们想用官场那套规矩来卡老子的脖子?嘿嘿,不好意思,老子最喜欢干的,就是掀桌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