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凌绝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如同溺水者沉入无底深海。破碎的记忆碎片如锋利玻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母亲胸膛绽放的血花,父亲被击飞的身影,黑衣人蒙面人冰冷的眼神,还有那枚发烫的血色玉佩...
痛!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来自某一处伤口,而是遍布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每一条经脉的剧痛。仿佛整个人被碾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随时可能再次分崩离析。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随即被强烈的眩晕感击中。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到这里,他想不明白,也不去多想。
他躺在山谷处一片奇异的紫色苔藓上,四周是扭曲的光影。天空——如果那能称为天空的话——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流动的、旋涡状的暗紫色光带,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在虚空中缓缓旋转。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甜香与腐败交织的气息,吸入肺中有轻微的刺痛感,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能量涌动。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几乎窒息。
“爹...娘...”他喃喃自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心脏骤然紧缩,痛得比身上的伤口更甚。
凌绝的视线模糊了,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渗入身下的紫色苔藓。那苔藓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了一下,将血泪吸收殆尽。
他躺在那里许久,任由悲痛如野兽般撕咬内心。为什么?就因为他拥有这该死的噬灵根?就因为他生来与众不同?恨意如毒藤般在心底蔓延,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凌绝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挪动着身体,靠向不远处一块扭曲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岩石。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气喘吁吁,眼前发黑。
靠在冰凉的岩石上,凌绝才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环境。他似乎身处一片奇异森林的边缘,树木长得歪歪扭扭,枝叶呈现出不自然的蓝紫色,随着空中光带的变化而明暗交替。远处有连绵的山脉轮廓,但那些山的形状怪异至极,有的如同利剑直插虚空,有的则像巨兽匍匐在地,山体表面流动着诡异的光泽。右前方有一处瀑布深潭,发出水瀑溅落的轰响。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胸前,当他的手甫一接触触玉佩,那玉佩却突然之间散成了粉沫,一股红灰色的气息飞向他的眉心。陪伴他十五年的血色玉佩消失了,凌绝怔怔地看着指尖的红色粉末,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玉佩与他同生,如今为他而碎,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就在悲伤即将再次淹没他时,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刺入他的脑海!凌绝蜷缩着痛苦地抱着头,在冰冷的岩石上翻滚,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一股庞大、晦涩、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奔腾的洪水冲溃脆弱的堤坝,沿着手臂的经络直冲脑海!那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万古沧桑的寂灭之感。
无数玄奥的文字、图像、法则感悟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重组,带来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
凌绝眼前一片赤红,双目刺痛如同针扎!他甚至来不及闭眼,便感觉无数细小、扭曲、仿佛由最狂暴的火焰和最粘稠的鲜血共同构成的古老符文,如同亿万活着的、燃烧的毒虫,!它们并非射向空中,而是化作一道毁灭性的、纯粹由信息和能量构成的赤红洪流,如同九天降下的血瀑,带着无可抗拒的意志,狠狠地、蛮横地在他的识海里穿梭!
“呃——啊——!!!”
凌绝发出一道道不似人类的凄厉惨嚎!仿佛有一柄烧红的烙铁,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捅进了他的头颅深处!那已不仅仅是剧痛,而是整个灵魂被强行撕裂、灼烧、再被塞入无数狂暴碎片的恐怖过程!
刹那间,他的识海被彻底引爆!
无数混乱、破碎、狂暴到极点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疯狂地冲撞、撕扯着他的意识:碎裂崩塌的擎天山岳,如同琉璃般寸寸瓦解的星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庞大仙躯从九天坠落,将大地砸出深不见底的巨坑,无尽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口,吞噬着破碎的星河,亿万生灵在哀嚎中化为飞灰……震耳欲聋的星辰崩灭之声,神灵陨落前不甘的怒吼,大道法则断裂的刺耳尖啸,还有无数生灵临死前汇聚成的、足以让天地同悲的绝望恸哭! 一股焚尽诸天、碎裂万道的滔天恨意!一股在无尽毁灭中寻求一线生机的疯狂执念!一股逆天而行、向死而生的决绝! 在这信息洪流的最后,两个巨大无朋、仿佛由无数碎裂星辰和燃烧神血凝聚而成的古老篆字,如同开天辟地的烙印,带着撕裂灵魂的锋芒和焚尽万物的灼热,狠狠地、永恒地烙印在了他意识的最深处——“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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