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看向贾瑛。 贾瑛脸上的温存之色瞬间褪去,深邃的眼眸中锐光一闪。他握着栖梧的手并未松开,指尖却在她掌心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默契。王家这棵大树看似摇摇欲坠,但盘根错节,绝不会轻易垮塌。王夫人(王子腾夫人)坐镇的西府,才是王家真正的根基所在!史家航运这块肥肉,王家绝不会轻易松口!这“沉船”……恐怕是王家壮士断腕,或者说,是王夫人为了切割与王熙凤的牵连、保全自身而抛出的烟雾弹?抑或……藏着更深的毒计?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栖梧对紫鹃点点头,声音平静无波。 紫鹃担忧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躬身退下。 暖阁内再次安静下来,方才的旖旎温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凝重与警惕。 “王家西府……” 贾瑛的声音低沉,带着大病初愈后独有的沙哑磁性,却蕴含着冰刃般的锐利,“王夫人素来精明,手段比王熙凤更隐晦也更毒辣。史家航运这块肉太大,她绝不会甘心全盘吐出。这沉船的消息来得蹊跷,必有文章。” 他看向栖梧,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我们需要知道,沉的是什么船?船上载了什么?在哪里沉的?损失几何?更重要的是……王家内部,王夫人接下来,到底想怎么走这盘棋!” 他的身体在温玉髓心的滋养下正飞速复原,昔日的敏锐与魄力正迅速回归。他知道,听证会上的胜利只是撕开了王家的一道口子,绝非终结。接下来的博弈,将在更隐蔽、更凶险的层面展开。而欲知彼,必先深入虎穴! “你想……” 栖梧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明白了贾瑛的意图。刺探王家的核心机密!这比在明面上与王家对峙更加凶险百倍!王家西府,无异于龙潭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贾瑛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过,带着安抚,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的身体,撑得住。” 他看着栖梧骤然紧张起来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安抚却又无比坚定的笑意,“放心。我不是去拼命,是去看清他们的底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为了你我,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也为了金陵城未来不再有鸽子巷那样的惨剧,这一步,必须走。”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地锁住她忧虑的眸子:“况且,有你为我守着后方,我才能心无旁骛。” 这句话,既是信任,更是托付。 栖梧看着他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属于昔日金陵玉树的光芒,那光芒里不仅有为她而生的柔情,更有了一份为苍生立命的担当与锐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担忧,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眸光也变得坚定如磐石:“好!我助你!王家西府……我林家虽败落,但昔日故旧,未必不能撬开一道缝!” 与此同时,王家西府,留仙阁。
幽静的书房内,檀香袅袅。王夫人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一身素净的银灰色锦缎旗袍,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边簪着一朵小小的素白绒花(为被拿下的侄女王熙凤“戴孝”?),衬得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更加冷肃。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半分丧侄之痛,只有掌控全局的冰冷算计。 她面前恭敬地立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正低声汇报:
“……夫人,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玉河号’在江阴口外‘意外触礁沉没’,损失一批南洋的‘普通香料’和‘矿石’。账面上,折损了七十万两白银。航运署和商会那边,已经打点妥当,只说是意外。舆论上,我们王家也是‘受害者’姿态,博取了不少同情。” “七十万两?香料矿石?” 王夫人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讽笑,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缝隙,“薛家、贾家那些老狐狸,会信吗?”
管家垂首:“信与不信,他们抓不到把柄。沉船是真的沉了,船上明面的货也是真的没了。只要……” 他声音压得更低,“‘那批东西’顺利转移,沉掉的,不过是个空壳和遮人耳目的幌子。西府真正的根基,无损分毫。”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做得好。史家的航运线,我们暂时退一步海阔天空,让那些急着抢食的蠢货去争个头破血流。但真正的‘金山银路’……” 她眼中寒光一闪,“必须牢牢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沉一艘‘玉河号’,换一个金蝉脱壳,值了!” 她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优雅地呷了一口,语气陡然转寒:
“贾家那个小子,还有姓林的那个丫头……他们以为扳倒了凤丫头,就能动摇我王家的根基?天真!盯紧梨香院!特别是贾瑛!他刚捡回条命,锐气正盛,绝不会安分!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异动,或者试图染指不该碰的东西……” 她放下茶盏,杯底触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如同断头铡落下前的警音。 “……那就让他和他那心尖上的林家丫头,跟着那艘‘玉河号’,一起……沉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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