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紧闭的窗户!冰冷的雨丝裹挟着湿润的空气瞬间涌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明灭。楼下,烟雨迷蒙的运河上,几艘悬挂着“漕”字青旗的槽船正缓缓驶过,船夫低沉的号子声在细雨中隐约可闻。
“诸位请看,”顾砚之指着运河,声音沉痛而坚定,“此乃江南血脉!亦是金兵南下必经之路!难道我等坐视这血脉被铁蹄踏碎?坐视父老家园化为焦土?”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唇亡齿寒!江湖虽非庙堂,然武人之血未冷!当此乱世,正是我辈仗剑卫道、为国为民之时!”
“顾先生说的好!”一个清越却带着铿锵金石之音的女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雅阁角落,一位身着杏黄劲装、背负短剑、英姿飒爽的女子站起身。她身材高挑,眉目如画,眉宇间却自带一股逼人的英气和勃勃生机,正是江南新近崛起的年轻女侠,“飞燕子”柳如烟。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柳如烟虽一介女流,亦知家国大义!断不能坐视鞑虏横行!家师亦是此意,江南七郡十三家镖局,愿以镖旗为号,随顾先生、雷大哥共赴国难!”她身后几位镖师打扮的汉子也轰然应诺,士气激昂。
“好!柳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雷猛大声喝彩,激动得满脸通红。钱满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反驳。
顾砚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然,兵者凶器,欲抗强虏,非一朝一夕之功。需得联络四方同道,共商大计。”他环视众人,“半月之后,乃已故沧澜剑派掌门黎不屈黎大侠的‘三七’之期。黎大侠乃我幽燕武林的泰山北斗,侠名远播,此番满门遭难,惨死逆徒勾结外寇之手,实乃武林正道之大殇,亦是金人南侵对我华夏武林亮刀的明证!此仇此恨,惊天动地!”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老夫提议,借黎大侠祭奠之机,广发英雄帖,邀江南乃至江北尚存血性的武林同道,齐聚沧澜故地!一则祭奠英烈,二则…歃血为盟,共商抗金大计!以黎大侠之血仇,铸我同道御侮之剑锋!诸位意下如何?”
“祭奠英烈!歃血为盟!” “共抗金虏!还我河山!” 雷猛、柳如烟等人率先振臂高呼,声震楼宇。钱满仓犹豫片刻,看着群情激愤,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附和了几句。
“好!”顾砚之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掌拍在窗框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事不宜迟!雷兄,烦请你太湖好汉,速派快船沿运河北上,联络沿途水道英雄!柳姑娘,你飞燕门轻功卓绝,传递消息最为迅捷,便有劳你门下姐妹,将此议与英雄帖,火速传遍江南七郡绿林!钱兄..”他目光转向脸色变幻的钱满仓,语气缓和了些,“筹备祭奠所需一应物资,以及各路英雄抵临后的安置事宜,就仰仗钱兄的财力与周密了!”
“顾先生放心,钱某..定当尽力!”钱满仓挤出笑容,拱手应承,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其余人等,速归本派,广召门中精锐子弟半月之后,沧澜剑庐,不见不散!”顾砚之沉声下令,一股无形的决绝与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遵命!”众人轰然应诺,纷纷起身抱拳
烟雨楼的窗户再次紧闭,隔绝了风雨,却隔绝不了楼内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汹涌的决心。一道道身影快速离去,没入江南无边无际的蒙蒙烟雨之中。快马的蹄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竟打出急促的鼓点,轻舟击破水面,消失在雨雾笼罩的运河尽头。
江南的武林,如同沉寂的火山,在黎不屈的血仇与金人南下的铁蹄声中,开始隆降苏醒!无数无形的暗流,正朝着北方那个已被风雪和血腥笼罩的山麓悄然汇聚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顾砚之等人预想的更快、更远。
更最审
沧澜山外百里,官道旁,野店。
马粪与劣酒混合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简陋的土坯房内。几张油腻的方桌旁,坐着几拨形色各异的旅人。靠窗一桌,两个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的江湖汉子正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
“听说了吗?顾砚之一先生牵头,要在沧澜剑庐大祭黎不屈聚大侠!”
“嗨!这事道上都传疯了!黎大侠惨死,沧澜剑派被灭门,据说是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大师兄殷破岳勾结金狗干的!此仇不报武林蒙羞啊!”
“不止是报仇!听说..听说还要借此机会歃血为盟,共抗金兵!
“嘘...小声点!这....这可是造反啊!
“造反?哼!金狗都占了京城了!还顾得了那么多?与其跪着等死,不如站着拼命!其中一个汉子猛地灌了一口劣酒,眼中冒着血丝。
“说得对!俺这条命不值钱,但也不能让鞑子白白糟蹋了祖宗基业!”另一人重重放下酒杯,“走!沧澜山!祭奠黎大侠,算俺一个!”两人丢下几枚铜钱,抓起斗笠,匆匆出门,翻身上马,胡着沧澜山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角落里另一张桌子旁,一个独酌的汉子耳中。此人约莫三十许,面皮蜡黄,身材精瘦,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靛蓝布袍,毫不起眼,像是个落魄的行商。唯独那双细长的眼睛,开阖之间偶尔闪过鹰隼般的锐利精光,显示出绝非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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