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不久,李明阳刚批阅了两份文件,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得到允许后,副市长曾海艳推门走了进来。她主要负责科教文卫和民政等方面的工作。
“海艳市长来了,请坐。”李明阳从文件上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曾海艳依言坐下,双手规整地放在膝上,语气恭敬地开口道:“书记,打扰您了,我是来向您请示一项工作的。”
“哦?什么事,你说说看。”李明阳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是关于之前沈市长在任时,大力推动的‘农村红白事移风易俗’工作。这项工作开展了一段时间,但现在沈市长离开了,我想来请示一下您,这项工作……我们是否还要按照原定方案继续大力推进?”曾海艳的语气带着些许谨慎和试探。
李明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反问道:“听你这意思,这项工作开展得不太顺利?下面反弹的声音很大吧?”
曾海艳见领导一语中的,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坦诚道:“书记您真是明察秋毫。确实……下面群众的反对情绪比较强烈,觉得我们管得太宽,干涉了他们的传统和自由。工作推进起来,阻力重重,效果也不太理想。”
“嗯,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李明阳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关于这项工作,海艳市长,我不会给你下达硬性的指标和命令,也不会提具体的要求。因为基层的情况千差万别,一刀切往往适得其反。我最多只能结合我的一些观察和思考,跟你聊聊我的看法,供你们参考。具体怎么操作,如何调整策略,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尤其是你分管口需要深入研究、因地制宜去落实的事情。”
曾海艳一听,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翻开后认真地说道:“好的,书记,请您指示,我记一下。”
“指示谈不上,就是聊聊。”李明阳摆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在说我的看法之前,我想先问海艳市长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书记您请问。”曾海艳握好笔,准备记录。
“第一个问题,”李明阳语气平和,“海艳市长,你的家是安在城里,还是乡下老家?”
曾海艳虽然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回答:“我爱人和孩子都在市里,工作在城里,家自然也安在城里。乡下的老宅子,现在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回去一趟。”
“好。”李明阳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的孩子,现在认识乡下那些堂兄弟、表姐妹,还有左邻右舍的乡亲吗?能叫得出几个人的名字?”
曾海艳仔细回想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摇了摇头:“这……还真不认识几个。一年回去不了几次,孩子跟老家的亲戚邻居都很生分,基本上叫不出名字,也没什么接触。”
“那么,”李明阳双手一摊,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这答案,不就已经在你自己的回答里了吗?”
曾海艳闻言,拿着笔的手顿住了,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思索。她仔细回味着自己刚才的回答,又抬头看向李明阳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书记,恕我愚钝,我还是没想明白。这……这答案到底是什么?还请您为我解惑。”
李明阳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如同一位引导者,开始阐述他对此事的深层思考。他的声音平和而富有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
“海艳同志,我们做任何工作,尤其是涉及千家万户传统习惯的工作,一定要看到其两面性,切忌搞‘一刀切’。”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继续道,“就拿‘移风易俗’这项工作来说,我们首先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农村的红白喜事,它真的全都是需要被移易的‘陋习’吗?我看,不见得。”
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看到了更广阔的图景:
“恰恰相反,在我看来,农村那种倾注了真挚情感的喜事和白事,在当下这个人情日渐淡漠、邻里关系疏离的时代,反而显得尤为珍贵,甚至可以说是我们最需要提倡和守护的一种情感纽带和文化现象。为什么我这么说呢?”
他自问自答,条理清晰:
“你想,现在城市里,对门邻居可能住了几年都不认识。亲戚之间,除了直系亲属,很多堂亲表亲可能一年都见不上一面。人情味儿淡了。但是你看农村,一家有喜,全村帮忙;一家有丧,四邻哀悼。这种在红白事中自然凝结起来的情感互动和邻里互助,恰恰是在维系着我们这个社会最基础、也最宝贵的人情网络和亲情连接。它不仅仅是一场仪式,更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交流、凝聚与传承的平台。”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文化传承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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