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的大小姐，矫情。”
苏蓉尖细的嗓音像把刀子，突然划破了饭桌上的和谐。她故意把搪瓷碗往桌上一磕，“铛”的一声响让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韩安禾手一抖，半块馒头掉进粥里，溅起几滴滚烫的粥水，在手背上留下红痕。
饭桌上一片死寂。韩安禾在桌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眶瞬间红了。
她咬着下唇往杨雨寒身边瑟缩，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雀。
“我...我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苏姐姐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尾音轻颤，“居然这么污蔑我...”一滴要落不落的泪水悬在睫毛上，在晨光中晶莹剔透。
韩安珩“啪”地摔下筷子，竹筷在桌面上弹跳两下，最终滚落在地。
少年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苏知青！”他声音里压着怒火，“从在火车上你就阴阳怪气！这一周我姐生病，你拿着我给的糖，背地里却刁难我姐...”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苏蓉被当众揭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腾”地站起身，辫梢甩到身后，发尾扫到了旁边知青的脸。
“我说错了吗？”她尖着嗓子反驳，手指几乎戳到韩安禾鼻尖，“吃饭要人端到床前，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她转向其他知青，试图寻求支持，“你们说，这不是资本家小姐做派是什么？杨雨寒照顾她，还不是因为她弟弟私下塞了——”
“够了！”
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韩安禾低着头，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实则是在努力控制表情——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来。这苏蓉倒是会挑罪名，偏偏选了最敏感的那个。
“苏蓉！”董江厉声喝止，“注意你的言论！”作为知青队长，他太清楚这种指控的严重性。
其他知青也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有几个甚至悄悄挪了挪凳子，离苏蓉远了些。
苏蓉张了张嘴，最终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悻悻坐下。但她仍不甘心地瞪着韩安禾，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韩安禾低着头，眼泪“啪嗒”掉进粥碗里。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块被粥泡软的馒头，指节泛白。
杨雨寒默默揽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少女单薄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韩安禾适时抬起头，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颤抖着嘴唇，声音轻却清晰：“我家成分没有问题，苏知青要是不信，可以去大队部查档案。”
韩安珩趁机补充：“我姐从小体弱，但年年都是三好学生。这次下乡，还是她主动报的名...”
角落里传来小声议论：
“苏蓉也太刻薄了...”
“人家生病照顾下怎么了...”
“听说她还偷吃韩知青的糖...”
苏蓉脸上挂不住，猛地推开凳子就要离席。
就在这时，大队长段定国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
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段定国背着手站在晨光里，身后跟着他孙子黑蛋。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苏蓉僵在原地，离席的动作卡在一半，脸色煞白。
韩安禾趁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将“受尽委屈”的模样做得更足了几分。
段定国大步流星走进院子，老布鞋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韩安禾红肿的眼睛上。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董江立刻站起身，刚要开口解释，苏蓉却抢先一步：“段队长，我举报韩安禾搞特殊化！她仗着身体不好，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这不是资产阶级小姐作风是什么？”
韩安禾闻言，肩膀明显地抖了一下，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无助地看向段定国，眼神像只受惊的小鹿。
“放屁！”韩安珩气得跳起来，少年人的冲动让他口不择言，“我姐生病连药都舍不得吃，就怕给队里添麻烦！你、你血口喷人！”
段定国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手示意两人安静，转向杨雨寒：“杨知青，你说说。”
杨雨寒不紧不慢地放下碗筷，声音平静：“段队长，韩知青确实身体不好，但从未要求特殊照顾。她毕竟是病倒了，她弟弟是男同志不方便进女知青院，才托我帮忙多照顾。”
段定国了然地点点头，目光严厉地看向苏蓉：“苏知青，说话要讲证据。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随便给人扣帽子？”
苏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其他知青，却发现大家都避开了她的视线。
黑蛋突然从爷爷身后探出头，憨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爷，韩姐姐今天不是要去养猪场报到吗？”
段定国“嗯”了一声，转向韩安禾时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韩知青，身体好些了吗？要是还不舒服，可以再休息两天。”
韩安禾连忙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还晃了一下，被杨雨寒及时扶住。
她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段队长关心，我好多了。今天就能上工。”
段定国满意地点点头，又严厉地扫了苏蓉一眼：“以后不许再搞这种无谓的争执。知青同志要团结，知道吗？”
苏蓉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得不应道：“知道了，段队长。”
“行了，该上工的上工。”段定国挥挥手，转身往外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韩知青，你跟黑蛋去养猪场。黑蛋，照顾好韩知青。”
黑蛋响亮地应了一声，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走到韩安禾身边，小声道："韩姐姐，我带你抄近路，那边猪草可嫩了。”
韩安禾感激地冲他笑笑，转头对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生事。
韩安珩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也知道见好就收。
又连忙进去拉了背篓让韩安禾背上，之前段定国交待打猪草的工具都放在了背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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