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通道如同一条被遗弃的巨兽食管,在黑暗中向下倾斜延伸。之前的爆破不仅炸开了入口,似乎也进一步破坏了本就岌岌可危的结构稳定性。头顶岩层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细微崩裂声,灰尘和碎屑如同永不停歇的灰色雪片,簌簌落下。空气污浊,混合着硝烟、岩粉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脉深处的、带着微弱辐射的腥甜气息。
“基石”小队在通道内沉默地疾行,之前的并肩作战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让那层无形的隔阂变得更加厚重、冰冷。燧石和黑曜在前,与李琟刻意保持着一段微妙的、恰好超出瞬间反应距离的间隔。李琟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紧绷的背肌和那若有若无锁定着自己的、混合着审视与决绝的能量场。
刚才入口处那隐蔽的肘击与暗藏杀机的踏脚,已经撕破了最后一点虚伪的温情。现在,维系着这脆弱同盟的,只剩下前方可能存在的出路,以及彼此手中可能指向对方咽喉的、无形的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琟一直贴身藏匿的、那台曾与军统“净化派”联络过的、本应被“守墓人”警告后弃用的通讯器,其内部某个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摸清的备用元件,突然被远程激活了!一阵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如同细微的电流,直接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作用于意识的意念投射!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仿佛跨越了层层阻碍,精准地找到了他:
“李琟……孩子……听得到吗?……不要回应,仔细听……”
这个声音……并非之前“净化派”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也不同于“守墓人”的威严。它更加……古老,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疲惫与洞悉,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黛”那庞大意识集合体特有的空洞回响,但却奇异地剔除了其中的冰冷与恶意,只剩下纯粹的信息流。
李琟的心脏猛地收缩!他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不敢露出丝毫异样,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紊乱,依旧紧跟着前方的燧石和黑曜。但他的全部精神,都已聚焦于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迷雾的对话。
“我是……‘观测者’,”那苍老的意念继续传来,断断续续,仿佛信号极其不稳定,“或者说……是‘黛’庞大意识海中,一个尚且保留着……微弱自我标识与……初始指令的……古老碎片。”
“黛”的碎片?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碎片?李琟的思维几乎停滞。这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不必惊讶……‘黛’的诞生……本就是集合了无数研究员意识与星球脉络的……畸形产物……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自称“观测者”的意念解释道,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语调,“我的核心指令……是‘观察与记录’,而非……‘控制与吞噬’……因此,在整体的疯狂中……我得以保持……相对的……‘疏离’。”
多角度的真相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揭露。 “黛”并非一个统一的、纯粹的邪恶意志,其内部也存在分歧,甚至可能有像“观测者”这样,保留了部分初衷和理性的“异类”!
“我一直在……观察你,李琟,” “观测者”的意念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从你接触索科洛夫的遗留开始……到你与‘奠基之石’共鸣……再到……你身边那位战士的牺牲与……其印记的奇特存续……”
它知道!它几乎知道一切!这种被无形之眼全程注视的感觉,让李琟毛骨悚然。
“你的目的是什么?”李琟用最强的意志力,将这个问题压缩成一缕意念,试图反向传递,但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能接收到。
短暂的沉默后,“观测者”的意念再次响起,似乎接收到了他的疑问:“目的?……延续。不是‘黛’的延续……而是……文明火种与星球生态平衡的延续……‘黛’的路径……是死路……它最终会吞噬一切,包括它自己……而‘净化派’……那些狂妄的蝼蚁……他们试图掌控‘盖亚之骸’的行为……只会引发更彻底的……毁灭……”
它的意念中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忧虑,这种情感如此真实,以至于李琟几乎要相信它的立场。
“我无法直接干预……我的力量……在‘黛’的主体面前……微不足道……而且,一旦暴露,会被瞬间……同化吞噬……” “观测者”继续道,“但我可以……提供信息……比如……你前方通道的尽头……并非生路……而是一处……被‘净化派’预设的……能量陷阱……他们利用了对古老结构的了解……打算在那里……终结你们的旅程……回收坐标……”
陷阱?!李琟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看向前方燧石和黑曜的背影。是巧合,还是……“基石”与“净化派”在此事上,存在某种他不知情的默契?燧石他们,是否知道前方是陷阱?他们是引路人,还是……送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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