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黛”的系统僵直归零的刹那,时间并非简单地恢复流动,而是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所有凝滞的攻击以数倍的狂暴,轰然爆发!幽蓝矩阵不再是平面,它向内塌陷,化作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无数能量触须如同狂舞的毒蛇,带着将空间本身都分解湮灭的恶念,朝着核心处的李琟等人绞杀而来。
李琟虚按向地脉乱流的手臂,感受到的不是能量的温顺,而是亿万匹脱缰野马般的反噬之力。他残存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道堤坝,在洪流的冲击下发出崩裂的哀鸣。但他没有退缩,那双因生命力急剧流失而略显涣散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计算般的火焰。
“夜枭!启动‘资源转化协议’!计算殉爆能量最优路径,实时修正!”他的意念不再是呐喊,而是一道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协议启动……”夜枭的回应带着芯片超载运行特有的高频震颤,“开始转化:载体李琟生命潜能。抽取中……预计完全燃烧可提供持续三点七秒的基准引导力。”
一股远比肉体创伤更本质的虚弱感瞬间攫住了李琟。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离,视野边缘开始泛起代表生命终末的灰暗。这不是痛苦的剥夺,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滑向永恒虚无的下坠感。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生命的沙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加速倾倒。
《庄子·列御寇》有言:“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没有什么悲哀比心死更大,而肉体的死亡还是次要的。)此刻的李琟,正主动走向比心死更彻底的境地——将“生”的可能性,也一并纳入这场绝望的预算。
“转化:陈垣残存灵体结构。”夜枭继续着它残酷的清点。
李琟身侧,陈垣那淡薄得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光影,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彻底的释然。他那微弱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光辉,轻轻拂过李琟的意识:“守护……直至……终末……”
随即,那点微光彻底消散,化为一股精纯却无主的、带着古老地脉印记的灵质流,被夜枭无情地纳入殉爆的能量引导序列之中。一位古老守护者最后的痕迹,被量化为了零点五秒的额外引导精度。
盟友,归零。
“警告:载体生理机能即将跌破维持底线。意识海结构性损伤加剧,预计六十秒后彻底崩解。”夜枭的报警声冰冷地陈述着事实。
李琟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缓慢,如同陷入冰冷的沥青。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又迅速被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他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性,直到最后一刻。
“无需警告。继续。”他的意念如同淬火的钢铁。
幽蓝矩阵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已经迫近,最先头的触须带着分解一切的寒意,距离李琟的躯体已不足十米!锚定阵列在内外交困的压力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数个节点接连爆炸,化为虚无。
“计算最终冲击交汇点!”李琟咆哮,七窍中开始渗出殷红的血丝,那是大脑血管在超负荷下破裂的征兆,“将所有引导力,集中于奇点东北象限零点三能量单位处!引爆!”
他选择的,并非直接对冲“黛”的攻击,而是利用这最后的力量,如同在即将崩塌的大坝最脆弱处轻轻一推——加速其崩溃,引发连锁反应,将“黛”自身扭曲凝聚的庞大能量,连同这片区域失控的地脉乱流,一起拖入毁灭的深渊!
“……路径确认……能量聚焦……引爆指令……下达……”
夜枭的运算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芯片在李琟意识深处散发出灼热的光芒,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代表物理层面损伤的裂纹。
李琟能感觉到,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陈垣所化的灵质、夜枭超载的算力,以及被强行拘束而来的地脉乱流,在这一刻被强行拧成一股无比狂暴、极不稳定的毁灭之索,沿着锚定阵列残存的架构,悍然撞向了那个黑暗奇点指定的坐标!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所有人的感知(如果还有人的话)中,只有一片极致的、吞噬一切的光,从黑暗奇点的内部迸发出来。那不是温暖的光明,而是终结的显化,是规则崩坏、物质湮灭时最原始的表征。
紧接着,是无声的膨胀。
幽蓝矩阵的攻击触须在这膨胀的光面前,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气化。矩阵本身开始扭曲、撕裂,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的蓝色琉璃。
李琟站在光芒爆发的原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体正在这毁灭的浪潮中分解,细胞层面的崩坏带来一种奇异的、超越痛苦的虚无感。他的意识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露珠,飞速蒸发。
然而,在这彻底的、预算内的自我毁灭即将完成的最后一瞬,他那即将消散的意识,似乎捕捉到了来自“黛”那庞大意志核心处,传来的一声并非物理层面的、而是源于存在本源的……惊怒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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