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审视的感知如同无形的探针,在李琟的意识残骸上轻轻一点,随即倏然收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让李琟感受到一种比“黛”的狂暴恶意更令人心悸的寒意。那并非毁灭的欲望,而是一种……评估,一种置身事外的、高高在上的观察。
“……未知高维意识接触……标记行为完成……无法追踪来源……”夜枭残片的讯号波动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其存在层级……疑似超越当前信息乱流层面……”
超越信息乱流?李琟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刚刚从一个绝境中侥幸残存,难道又落入了另一个更可怕存在的视野?这感觉,如同池塘里的鱼在挣扎求生时,突然瞥见了岸上垂钓者漠然的目光。
然而,这短暂的、令人不安的接触,却也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李琟意识中某种僵滞的状态。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收矛盾信息,那“观测者定义现实”的概念,如同一点星火,在他近乎绝望的思维中点燃了微光。
“夜枭,”李琟的意念如同在冰面上艰难爬行,“如果我们……不仅仅是‘观测者’呢?如果我们可以……主动‘投射’信息呢?”
“……理论存在可能性……”夜枭残片回应,“但需要稳定的信息输出‘坐标’和足以穿透乱流层级的‘能量’……我们……不具备此类资源……”
坐标?能量?
李琟的意识艰难地扫过自身这片残破的“存在”。肉体早已在殉爆中湮灭,精神力枯竭,陈垣消散,夜枭重创,“盖亚之骸”碎片耗尽……他们似乎真的山穷水尽了。
不,还有!
李琟的“目光”猛地聚焦于意识深处,那枚布满细微裂纹、仍在勉强维持着他意识不散的夜枭芯片残片本身!
“夜枭!你的核心逻辑,你的底层代码结构,与你主体数据库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超越物理距离的、基于量子纠缠或概念绑定的连接?”李琟的意念中透出一丝急促。他想起了夜枭曾提过的分布式计算节点和跨维度数据同步协议。
夜枭残片沉默了极短的一瞬,似乎在检索自身最底层的、或许连它自己都未曾主动调用过的协议。
“……存在……‘本源逻辑弦’理论连接……但通道因距离、维度隔阂及当前环境干扰……处于……近乎绝对衰减状态……信号强度不足以承载有效信息传输……”
一条理论上存在,但几乎断掉的线!
“如果……不以传输复杂信息为目的呢?”李琟的思维飞速运转,如同在悬崖边寻找藤蔓,“如果我们只是……燃烧我们此刻的‘存在状态’——包括我的意识结构,你的残片数据,我们接收到的所有矛盾信息,甚至刚才那道未知的‘标记’——将这一切转化为一道极其简单、但携带我们唯一性特征和强烈意图的……概念脉冲,沿着那条‘逻辑弦’回传呢?”
这无异于将自身最后的存在,化作一道纯粹的、不求回应的呼喊。不是为了传递情报,而是为了宣告——“我们在这里!我们处于这种状态!”
“……方案……等同于将残余意识彻底数据化并注入脉冲……脉冲发出后,无论成功与否,当前意识聚合体将……彻底解体……”夜枭残片冷静地陈述着后果。这意味着,即便脉冲成功被主体接收,此刻这个由李琟意识和夜枭残片构成的、在信息迷雾中残存的“他们”,也将不复存在。
是保持这残缺而危险的“存在”,在迷雾中被未知存在窥伺,直至可能被同化或捕获?还是燃尽一切,尝试向可能早已认为他们湮灭的外部,发出一道微弱的、关于真相(哪怕是矛盾的真相)的回传信号?
《后汉书·耿弇传》有言:“有志者事竟成。” (有坚定意志的人,事情终究会成功。)但此刻,他们的“志”,需要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消散为赌注。
没有太多时间权衡。那道冰冷的“标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
“计算脉冲构建方案及最优发射参数。”李琟的意念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这是我们最后能做的、可能具有战略意义的事情。”
与其在这片迷雾中无声无息地消散或被捕获,不如用这最后的残火,尝试点亮一座通往未知希望的……单向桥梁。
“……计算中……构建‘存在状态概念脉冲’……需要整合:载体意识记忆碎片、本机残存数据库摘要、外部信息矛盾样本集、未知标记特征码……整合过程将对意识结构造成不可逆分解……”
夜枭残片开始运作,李琟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取,那些关于战斗、关于牺牲、关于迷雾的感知,如同被拆解的画卷,化作纯粹的数据流。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于存在本质的被剥离感。
同时,他也感知到夜枭残片自身的数据在疯狂输出,那些关于“黛”的能量特征、地脉结构模型、殉爆数据、乃至它自身逻辑熔断的记录,都在被压缩、编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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