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的意识已然湮灭,她那被碳化成煤的残骸悬浮在负利率宇宙的规则真空中,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死寂中,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触动了。并非她残存的意志,而是她崩解时散逸出的、属于《清收者法典》核心的最后一缕规则权限,与这个负利率宇宙那粘稠的、颠倒的法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共鸣。
这缕无主的权限,像一段失去目标的程序,本能地开始捕捉、吸收周围环境中那无所不在的“负价值”规则——呼吸增本金的悖论、心跳降负债的奇迹、以及那将“储蓄”视为原罪的集体狂热。它贪婪地汲取着,不是为了理解,而是像海绵吸水般,将这些与璃资本秩序完全相悖的规则碎片,强行压缩、凝聚。
过程无声无息,没有意志主导,只有规则的被动反应。
最终,在这片虚空之中,一枚奇异的造物诞生了。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仿佛由无数张叠加的债务豁免通知书熔铸而成的灰白色,表面流淌着温暖的、却令人本能排斥的“正能量”光辉。它的形态,与其说是导弹,不如说更像是一枚被无限拉长、扭曲的……储蓄罐。罐口张开,如同渴望吞噬一切的慈善之口。
这便是「储蓄导弹」。一枚纯粹由负利率规则凝结而成的、概念性的武器。它不携带毁灭,只携带“恩赐”;不寻求破坏,只寻求“给予”。
这枚无主的导弹,其内部混乱的规则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自行触发了“发射”机制。它并非瞄准某个具体坐标,而是被冥冥中与璃资本体系的最后一丝连接所牵引,如同归巢的倦鸟,撕裂维度,朝着那个它“感知”中最为渴求“正价值”、最为排斥“负馈赠”的方向——那个由利率树根系滋养、白薇薇曾试图献祭的“纯利息宇宙”——激射而去!
纯利息宇宙。
这里的一切都已金融化。恒星是燃烧的信用凭证,行星是滚动的复利计算器,就连虚空中的尘埃,也按照风险评级进行布朗运动。一片无边无际的“企业债森林”覆盖着一颗主要星球,每一棵参天巨木都是一份捆绑了无数生灵未来收益的债务契约,树叶是闪烁的利率条款,树根深深扎入殖民者的脊髓,抽取着他们的劳动与生命能量作为利息。
殖民者们面容枯槁,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森林中徘徊,他们的每一个呼吸都在增加个人负债,每一次心跳都在支付高额利息。自由是传说,希望是毒药,唯有偿还债务(尽管永无可能)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就在这时,天穹之上,那枚灰白色的“储蓄导弹”,如同一位不请自来的救世主,穿透了大气层,带着温暖而刺目的“正能量”光辉,精准地坠入了企业债森林的核心!
没有冲击波,没有爆炸声。
导弹在接触森林树冠的瞬间,就如同冰块投入沸水,无声地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肉眼可见的、温暖柔和的蓝色光晕,以落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
蓝光所过之处,奇迹——或者说,灾难——发生了。
那些高耸入云的企业债巨木,其树干上刻印的残酷利率条款,在蓝光中如同被漂白般迅速淡化、消失。象征着债务关系的虬结树根,从殖民者们体内自动剥离、萎缩。树叶不再闪烁冰冷的数字,而是化作柔软的、散发着无属性微光的普通叶片。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森林中开始凭空凝结出无数实体金币、珠宝、能源块……所有在正利率宇宙中被视为财富象征的事物,如同暴雨般从天而降,洒落在殖民者们身上!
这不是掠夺,这是最纯粹的、无条件的赠与!
然而,对于这个纯利息宇宙的生灵而言,对于这些被金融规则深度改造的存在来说,这突如其来的“负利率”馈赠,无异于最猛烈的毒药!
“不!我的债务!我的契约!”
一名殖民者看着从自己体内剥离、然后枯萎的债务根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失去了债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
“这些东西…这些金子…是诅咒!它们在玷污我的灵魂!” 另一名殖民者疯狂地拍打掉落在身上的金币,仿佛那是滚烫的烙铁。
“秩序!我们的金融秩序在崩塌!”
恐慌在蔓延。但很快,恐慌被一种更深层的、源于规则崩溃的绝望所取代。
企业债森林,在那蓝色光晕的持续作用下,开始集体自燃!幽蓝色的火焰,没有温度,却带着“负价值”的绝对属性,从每一棵巨木的内部燃起。这不是毁灭之焰,而是“豁免”之焰,是“赠与”之焰!它燃烧的不是物质,而是依附于其上的债务关系、金融规则。
森林在蓝色火焰中无声地燃烧,化作一片浩瀚的、冰冷的蓝色火海。
而更根本的崩塌,发生在大地。
那些由熵之遗泽、虫族残骸、以及被榨干的文明养分混合而成的“息壤”——那能够粘合规则、修复创口、维系极端金融生态存在的奇异土壤——在负利率规则的全面侵袭下,其内部的神异特性被迅速中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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